三娘刚一走近,门前的侍卫便厉喝了一声:“什么人?此处是齐王府吗,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三娘略斟酌了一下言辞道:“这位侍卫大哥,我是薛长史的远房亲戚,来京寻他有事,还望侍卫大哥帮忙进去通传一声。”
侍卫上下打量三娘两眼嗤一声乐了:“薛长史的远房亲戚?你还真敢开牙,要是你不顶这个名儿,说不准我还真进去帮你通传了,我劝你别耍花样,速速离去的好,瞧你这打扮也像个富家公子,大冷的天,就早家去,别寻不自在,爷腰上的佩剑可不是吃素的。”
三娘:“我真是薛长史的远房亲戚,我叫葛三娘,你进去通传一声,自然知道。”
那侍卫有些不耐:“谁不知道当年豫州一场瘟疫,薛长史家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死绝了,哪来的什么远房亲戚,所以你冒充谁的远房亲戚都说的过去,唯有薛长史绝无可能。”
三娘愕然,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背,想着打了薛长史亲戚的名头容易些,哪想竟是如此结果,三娘无奈,忽想起自己腰上的荷包,伸手拽了下来:“侍卫大哥,我真认得薛长史,你若不信,瞧瞧这个,这个是齐王府的东西吧。”
侍卫伸手接了过去仔细瞧了瞧,虽仍不信这小子是薛长史的亲戚,但这荷包的确是齐王府的东西,脸色稍缓了缓:“你来的不巧,这些日子王爷在郊外的别院住着,因此薛长史也并不在王府。”
三娘:“不知何时回来?”
侍卫:“我们当奴才哪里知道主子的事儿,十天半月兴许能回来,若心情好住个三月
两月也是常事,要不这么着,你先回去,薛长史隔几日便会回来取王爷料理的公务,到时我再帮你通传。”
正说着,就见冯越跑了过来,把三娘拖到一边儿道:“三娘,我今儿见了陈府的小厮,陈大人这几日的确在刑部衙门,我给了小厮些银子,他说今儿是陈夫人过生辰,陈大人不管多忙都会回府的,我让安儿在衙门外守着,忙家去寻你,不想你竟跑到这儿来了。”
三娘一听大喜忙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说着忙忙的上车走了。
侍卫掂了掂手里的荷包:“这两人奇奇怪怪的。”
三娘跟冯越并未在刑部门口等待,而是去了陈府,一直等到掌灯时分,方见一顶绿呢官轿从那边儿缓缓抬过来,到了陈府门前落轿,管家忙上前打起轿帘:“老爷回来了。”
冯越忙上前躬身:“冯越见过陈世伯。”
陈广义微微一愣:“你是……”
冯越:“家父青州知府冯渊。”
陈广义目光一闪:“原来是贤侄儿,怪道我瞧着有些眼熟呢,这样子倒颇似克明兄,克明兄上次进京述职正赶上我回乡丁忧,这一晃有十几年不见了, 贤侄儿都这般大了。”
冯越:“常听家父提起当年之事,说与陈世伯同榜题名,共赴琼林宴。”
陈广义:“那日我与你父均吃的大醉,从琼林宴出来,携手在街上大声吟唱,贤侄可知,我们吟唱的何诗?”
冯越摇头:“晚辈不知。”
三娘道:“莫不是孟东野的登科后
陈广义:“说的是,正是孟东野的登科后,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
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当日何等畅快,转眼却已鬓发苍苍矣,想起来实在可叹。”
三娘道:“有道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大人如今正值壮年,何有此叹。”
陈广义看向三娘笑道:“贤侄儿,这莫不是侄儿媳妇儿,怎做了男儿打扮?”
冯越忙道:“世伯误会了,三娘是我妻妹,尚待字闺中。”
陈广义笑着点点头:“倒是个有见识的丫头,外头怪冷的,进去再说。”三娘跟冯越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随陈广义进了侍郎府。
到了花厅,陈广义吩咐摆宴,冯越忙道:“陈世伯,不用劳烦摆宴,实不相瞒,今日贸然在府外拦了世伯的轿子,是有事相求。”说着三娘把冯伯伯的书信递了过去。
陈广义抽出信纸瞧了一遍,微微皱了皱眉目光划过冯越落在三娘身上:“去年春天贤侄儿娶亲之事,只可惜我有差事在身不能离京,倒错过了贤侄儿的喜酒,却记得克明兄信上提了一句说是聘的葛家大小姐,过后方知侄媳妇儿是常记东家的外甥女,有位颇为能干的小妹,人称三姑娘,莫非就是你这丫头?”
三娘:“伙计们叫着习惯,便称呼一声三姑娘,能干却不敢当。”
陈广义目光闪了闪,心说,怪不得刚瞧这丫头言行格外不凡,原来她便是常记的三姑娘,去年知道克明兄竟跟青州最大的商号常记做了亲家,自己还有些不信,克明兄自来孤傲不流于世俗,怎会与商人成了亲家,如今看见这位三姑娘,倒明白了一二,这位葛三
娘如此出挑,想来她大姐也不差。
想到此笑了一声:“三姑娘曾在湖州买下杏花楼,又捐银捐粮救助湖州百姓之事,便本官在京城也有所耳闻,常记一个商号能于危难之时,救助百姓,此乃大善本官十分钦佩,便不冲着克明兄,只三姑娘的仁善之名,若有为难求到本官头上,本官也不该推辞,只不过,这科考舞弊的案子实非小事,皇上一连下了三道圣旨,责令刑部严审严查严惩相关人等,而田世仁购买考题作弊,是被当场抓住羁押,他如今一口咬定葛四宝也同他一样买了泄露的考题,虽无实在的证据,但依照常理,田世仁已是必死之罪,又怎会在临死之事,胡乱诬陷,故此,葛四宝也羁押问罪。”
三娘:“不,四宝是绝不会买考题作弊。”
冯越点头:“世伯,我与四宝一起进京会试,吃住都在一起,日夜不离,他若购买考题作弊,我怎会不知。”
陈广义:“你是葛四宝的姐夫,你的证词并不能为葛四宝洗脱罪名,更何况,此案乃皇上亲自下旨,莫说我只是刑部侍郎,便是尚书大人也无能为力。”
三娘:“照着大周的律法,必要有真凭实据方可定罪,如今只凭田世仁一人之言便判定四宝舞弊,岂不荒唐。”
陈广义:“本官知你救弟心切,且说的十分有理,但此案却不同其他,皇上下了严旨只牵连进此案者,便是死罪。”
冯越:“世伯,如此说来,难道就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吗?”
陈广义看向三娘迟疑片刻方道:“倒是还有一个法子,或许可救你兄弟。
”
三娘忙道:“什么法子?”
陈广义:“告御状,上达天听,皇上若下旨重审此案,你兄弟方有一线生机。”
三娘:“那三娘就去告御状。”
陈广义:“三姑娘可知这告御状却并不轻松,需在大朝之日,头顶大周律法一步一跪的膝行进大殿,即便如此,还要鞭笞五十,方可得皇上召见,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姑娘就不怕吗?”
三娘:“不怕。”
陈广义:“三姑娘好胆识,若三姑娘当真不怕,本官便帮三姑娘这回。”
三娘起身跪下地上:“三娘多谢陈大人成全,若能救得我兄弟,大人之恩,我葛家永世不忘。”
陈广义叹了口气:“你一个弱女子,怕是挺不过去,到时候不仅救不得你兄弟,说不准连你的小命也搭了进去,这又算什么大恩。”
三娘:“大人放心,三娘一定能挺过去。”
冯越:“世伯,三娘一个女子如何撑的住,不如我去。”
陈广义摇头:“不可,你虽是葛四宝的姐夫,却不是葛家人。”
三娘:“陈大人说的是,这是我葛家的事儿,跟姐夫无关。”
陈广义:“还有一事,即便你挺过去,也需头脑清楚,皇上问什么你答什么,方有可能为你兄弟洗脱罪名。”
三娘:“三娘记下了。”
陈广义:“后儿便是大朝之日,若你执意要告御状,本官明日一早便写折子上奏,一旦我这折子递上去,此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如此,我等你到明日卯时,若你反悔了,可让人来说一声,上奏的折子我便留下不发。”
三娘点点头:“多谢陈大人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