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能的人都有个性,这个三娘是知道的,虽不明白这位非在青州待着做什么,但人家乐意,自己也不好勉强,而且这种事儿也得慢慢来,就像石头,刚来的时候也是格格不入,这一晃却已在常记待了这么多年。
想起他是兴和的老掌柜荐来的,倒是想起一桩事来:“你们兴和有位东家,在京城做参领的,你可知道?”
阿聿看向她缓声道:“姑娘是说九公子?”
三娘一喜:“你知道他?”
阿聿略垂下眼睫,又给三娘续了一杯茶方道:“听人提过。”
三娘:“那你知不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
纪先生抬头:“阿聿只是老掌柜的远房亲戚,兴和的事儿知之甚少,只是略听老掌柜提过一两句,并不知底细,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对上他的目光,三娘有些脸热:“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知道就算了。”正说着听见外头锁子说话的声儿,三娘站了起来:“所知回来了”转身出来,果然是锁子。
三娘笑道:“怎么样刘记的续约文契签好了。”
说到这个锁子气就不大一出来:“姑娘快别提续约的文契了,这刘东家根本不是来续约的,是见咱常记的买卖好,想在豫州开个糖作坊,说今年豫州年景儿好,麦价儿比
咱们这边儿还低,要是收了做糖能赚大银子。”
三娘:“这糖作坊也不是只有咱们常记能开,他想开就开呗,谁还能拦着不成,不过他要在豫州开糖作坊跑青州来做什么。”
锁子没吭声,福顺已经忍不住了:“还能做什么,挖咱常记的墙角来了呗,姑娘您想啊,这糖作坊是谁都能开,可没有制糖的秘方,也就是个土作坊,干不出名堂来,这老家伙就惦记上锁子了,跑来青州要挖锁子过去。”
三娘挑了挑眉颇有兴趣的道:“挖锁子过去?开的什么条件,说来我听听?”
福顺:“只要锁子带了秘方跟工人过去,那边儿给锁子四成的干股,老家伙平常挺抠门的,这回倒真舍得下血本。”说着推了锁子一把:“要不你去吧,老家伙开出这条件可不易,你这一去弄不好发大财了。”
锁子脸都气红了:“张福顺你少说风凉话,你想去你去,别说四成干股,就是他给我座金山也没用。”
福顺:“你急什么急啊,我不就说着玩的吗,就凭刘记那老家伙想挖咱常记的墙角,纯属痴心妄想,就是鸿运楼这桌好席面可惜了,可惜了。”
正可惜却听三娘道:“锁子你真不想去豫州啊?”
锁子一急:“三姑娘,我葛铜锁生
是常记的人死是常记的鬼。”
三娘:“真不去?”
锁子:“不去。”
三娘弹了弹手指:“我本来想着回去跟小舅商议,在豫州开个分号,让你过去当大掌柜呢,你既然不乐意去,那就只能……”
三娘话未说完,锁子忙道:“三姑娘,我去,我去,我乐意去。”如今谁不知道潘六成了湖州杏花楼的大掌柜,这小子可是葛小五的徒弟,算起资历来,这师徒俩来常记最晚,可如今一个是定州的大掌柜,一个是湖州杏花楼的大掌柜,谁能服气,如今好容易有个机会,自己要是错过了,下回不知得等什么时候了。
三娘:“真乐意?”
锁子:“姑娘您就别逗锁子了。”
三娘笑了:“既然你乐意,就把手边的事儿拾掇拾掇交给福顺,去豫州吧。”
锁子愣了愣:“姑娘让我自己去?”
三娘挑了挑眉:“怎么?不敢?”
福顺:“哎,我说你要是不敢换我,我巴不得呢。”
锁子:“滚一边儿去,有你什么事儿啊,姑娘是说盖作坊,开铺子所有这些都交给我?”
三娘点点头:“都交给你,我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我要见到豫州的收益。”
锁子兴奋的不行:“姑娘放心,一年之后豫州的收益肯定不会比定州
差。”
三娘:“豫州的情况跟定州不同,虽地方大,可前些年总闹灾荒,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虽说今年年景儿好些,也不比定州,只要豫州分号一年后能收支平衡略有盈余,你就是常记的功臣,比葛小五厉害。”
锁子嘴上答应着,心里可不服,想起葛小五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德行,咬着牙也得把豫州分号干出点儿样儿来。
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恨不能立刻就跑去豫州,哪肯耽搁,拉着福顺进屋去交接手上的事儿去了。
纪先生开口道:“开分号可不简单,不仅要本钱充裕还要人脉通达,你全权交给一个人,若他有私心,只怕损失惨重。”
三娘:“用人不疑,既然交给他自然就信他,至于你说的本钱充裕,常记如今不缺本钱,而人脉是作为大掌柜最基本的能力,如果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又凭什么当我常记的掌柜,要知道我常记的管事掌柜可不是随便能当的,得拿出真本事才行,优胜劣汰,沙中淘金,才能找出真正的人才。”
纪先生:“那为什么不是福掌柜?”
三娘:“福顺够聪明也够机灵,人也更为圆滑,事情交给他常会有想不到的惊喜,但性格所致总有些不稳妥,青州是常记的总号,有小舅坐镇,府
衙的冯知府也清正廉明,便真有什么事儿,总能转圜,而豫州却不比青州,自古以来便是久战之地,地面大日子穷,贪官也多,要想在豫州站住脚,必须稳扎稳打才行,所以锁子最适合。”
纪先生:“为何非要在豫州设立分号,反倒江南并不着急?”
三娘:“江南有杏花楼托底,分号还不容易,急什么?”
纪先生:“常记的三姑娘在湖州设棚施粥救了湖州数万灾民,此事已经传遍了大周,常记的仁善之举,人人称道,如果此时常记在江南开分号,必是众望所归,难道不应该趁热打铁吗。”
三娘侧头看他:“我说你这读书人的样子是作假的吧,怎么比我还像个生意人,不过你说的对,若此时常记在江南开分号的确顺理成章,但我却认为还不是最佳时机?”
纪先生:“为何?”
三娘眨眨眼:“若此时常记在江南开了分号,人们联系救灾的事儿,难免会质疑常记救灾的目的,你说我常记花了这么多银子救灾,最后落一个别有居心岂不冤枉,所以,这分号过一阵才能开。”说着想起水灾的情景,不觉叹了口气:“虽说我当初的确别有所图,但亲历那样的惨境之后,我宁愿常记破产,也不想再有灾难,我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