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心说这小子真能睁眼说瞎话,他这一撇清青州分号跟御香斋,这人命官司便也跟他无干了,这一招虽不厚道,却也是现如今最妥当的自保之道。
一个非说是大掌柜,一个说不是,冯大人也颇有些为难,易贵虽气的吐血,却仍有些理智忙道:“大,大人若不信,可传青州分号的伙计账房们上堂,问问他们万九是不是分号的大掌柜?”
冯大人暗暗点头,这倒是个法子,叫人去把御香斋分号的伙计账房都传到府衙来。
张神医:“是啊,只一问账房伙计便知真假了,哪能容这万九不认呢。”
三娘摇摇头:“只怕那些伙计账房不敢认。”
果然,那些分号的伙计账房来了一口咬定并不认得万九,只说易贵是分号的掌柜,他们都是听易贵的吩咐。
一个个都这么说,易贵百口莫辩,气倒极致,一口血喷了出来晕在地上,不省人事。
冯大人虽觉此案定有蹊跷,可御香斋青州分号的伙计账房众口一词指认易贵是大掌柜,也不能把万九如何,只得道:“先
把易贵押入大牢,待查清青州分号是否与御香斋总号有关再行审问定罪,退堂。”站起来走了。
三娘待要出去,冯越却走了过来:“家父请三姑娘后堂叙话。”
三娘挑了挑眉,知府大人倒真是个难得的好官,搁在旁的官员,碰上御香斋这么个烫手山芋早就坡下驴了,还追究什么,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要紧。
三娘跟着冯越进了后堂,冯大人正在来回踱步,见了三娘道:“三丫头你跟我说实话,那个卫九究竟是何人?”
三娘:“大人断案看的是人证物证,既然御香斋那些伙计账房众口一词都指认易贵,大人何必再追究卫九是什么人?”
冯大人何等聪明,听了这话便道:“如此说来,那卫九才是此案的罪魁祸首了,他竟如此胆大包天,当堂欺瞒本官,那些伙计账房也跟他同谋,真是混账混账。”
三娘:“大人,他们是不敢得罪万九,万九的后台是谁想必大人比三娘清楚,他硬是要指鹿为马,那些伙计账房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自己背后的一家老小
着想,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若易地而处三娘也会如此。”
冯大人皱眉看着她:“你也如此?王法何在?公平何在?”
三娘:“大人请恕三娘直言,王法只在老百姓眼里才是王法,而公平,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无论哪朝哪代,老百姓都是草民,赶上大人这样清正廉明的官员,老百姓的日子还能好过些,若是碰上贪官污吏,老百姓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冯大人颓然坐在椅子上:“照你这么说,本官这青州知府的清廉之名岂非讽刺。”
三娘:“大人切勿妄自菲薄,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公平,自然也没有绝对清廉的官员,大人能如此已是百姓之福,退一步说,若大周的官员有一半都如大人这般,想来便是河清海晏盛世可期了,只是有些事,就算大人您也无法左右,大人也不用太过自责,有道是善恶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万九虽今日侥幸逃过今日一劫,早晚也会有报应。”
冯大人瞥了她一眼:“丫头听说
你从不信这些因果轮回,如今却拿来劝本官,岂非可笑。”
三娘咳嗽了一声,忍不住嘟了嘟嘴:“大人既知三娘不信这些,何必戳破。”
冯大人见她娇俏可爱,心中烦闷不觉消了些,叹了口气:“本官倒是白生了一把年纪,竟还没你这丫头看的通透。”
三娘:“三娘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小女子,哪敢称通透,只是日日跟伙计账房们在一起,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心中所忧,故此也能体会他们的心思,其实他们要求不高,只是想保住命一家子安生的活着罢了,为此说些谎也是无可奈何。”
冯大人:“你这是替那些御香斋的伙计账房说情吗,若此时不追究,那四个乞丐岂非白死了。”
三娘:“大人,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能力,让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例如,大人可以下令建善堂,收容那些老弱病残的乞丐,至于那些年轻的可以让他们做工,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便不用再去行乞了。”
冯大人:“此事我也曾想过,
只是盖善堂安置这些乞丐需上奏朝廷批了银子方能实行,难啊,难。”
三娘:“大人,盖善堂倒不难,我常记可出银子,那些能做工的常记也可帮忙安置,只是这善堂盖起来容易,若想长久维系还需仔细计量方可。”
冯大人深深看着她:“丫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能做主?”
三娘眨眨眼:“我小舅最是乐善好施,若听说此事,必会举双手双脚赞成,至于银子,三娘虽有些舍不得,可想想那些无家可归之人,三娘又觉用在他们身上,比使在别处更有意义,毕竟银子挣了就是为了花的,三娘又不是守财奴,天天堆在家里看着也看不出花来。”
冯大人:“你倒是想得开。”
三娘:“那个,大人也不必把三娘想的太高尚,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常记的名声,省的被人说成为富不仁的奸商,而且,常记怎么也得招工人,收容这些人既省了招工又得了好名声,仔细算算这笔买卖赚了。”
冯大人忍不住道:“若天下的商号都如常记一般,世上便再无饥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