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促转眼便是三年,出了正月随着和煦的春风,地里的麦苗经了一冬好眠终于醒了过来,伸展着腰身换上了嫩青的衣裳,依着将军河望去像是铺了一层青绿的毡毯,使的整个长平县都焕发出了一片勃勃生机。
这一天春日正好,将军河边儿上的柳树下,坐着一老一小,一位老先生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正在河边垂钓,老先生虽有了些年纪,却儒雅斯文气质不凡,那小姑娘眉目如画,那双晶亮的眸子流转间蕴满灵气,令人一见难忘。
只不过这会儿小嘴撅着,一会儿看看旁边的老先生,一会儿瞧瞧河里的鱼竿儿,终于忍不住道:“先生您想钓鱼,干嘛非跑这儿来,这将军河里的鱼都成了精,我下的饵都吃了可就是不上钩,我看就是在这儿坐上一天也钓不上一条鱼来,先生要不咱们还是去后头的荷塘钓吧好不好。”
这小姑娘正是三娘,这好容易冬天过去开了春,正琢磨出来散散心呢,不想给先生拖到将军河来钓鱼,以三娘的性子,让她老实的坐在这儿钓鱼还不如去外头瞧瞧地里的麦子长得如何,或是去看看那边儿猪圈里的小猪崽儿呢,偏偏先生让她来,她当弟子的也只能听命。
坐了有半个时辰便坐不住了,开始游说先生换个地儿钓鱼,葛先生看了她一眼:“荷塘里那些鱼都养傻了,不用钓就往上蹦,还有何乐趣可言?”
三娘:“先生这不用钓就往上蹦多好啊,省的在这儿枯坐着了。”
葛先生却道:“你这丫头鱼没钓上来一条,话倒是
说了有两车,今儿要是钓不上来鱼,就不许回去。”
三娘:“先生,要是这么着三娘今儿得睡在将军河了。”
葛先生:“你稳住性子,安下心,慢慢来,一会儿就钓上来了。”
三娘知道先生的性子,既说了就不是玩笑,不钓一条鱼是没法交差的,想到此,只能照着先生说的,安下心,稳住性子,重新下了饵料,一瞬不瞬的盯着水上的鱼漂,果然,不一会儿那鱼漂一沉,三娘急忙起杆儿,一条活蹦乱跳的鲫瓜子钓了上来,后头不远站着的小枣忙跑过来把三娘好容易钓上来的鲫瓜子放到旁边的木桶里。
那鲫瓜子一入水,便欢快的游了起来,小枣是三娘的丫头,也是葛家村的,已经跟在自己身边儿三年了,三年前葛家搬进新宅的时候,娘就操持着给她们姐仨儿找丫头,先头想寻人牙子来的,是三娘觉得从人牙子手里买卖人口太不人道,丫头是人又不是牲口,干脆就跟招工人一样招不就得了。
也跟做工一样,拿工钱,包吃住,等大了该嫁人了就出去嫁人,也不会耽误终身大事,常氏也觉得这样好,就依着三娘的法子贴了告示出去,哪想告示一贴出去,十里八乡只要家里有女孩的都来了,乌泱泱有上百口子人,瞧着都眼晕。
常氏随便选了几个,安置在她们姐仨身边儿,跟着自己的俩,一个叫小枣儿就是这丫头,还有一个叫小果儿,回去拿东西去了,两个丫头跟自己一边儿大,人机灵手脚也勤快,三娘颇为满意。
正想着,忽见小果急匆匆跑
了过来,跑的太急,到了跟前儿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小枣一把拽住她:“你这毛毛躁躁的,看惊了姑娘的鱼。”
小果跺了跺脚:“三姑娘,出大事儿了,刚青州府衙的大公子叫人送了信儿来,说有人去府衙告状,说吃了咱们双合盛的桃花酥上吐下泻命都差点儿没了,告咱害人性命呢,府衙已经把青州城的双合盛都封了,伙计掌柜都带去了衙门下了大牢,东家也没了主意叫我来寻姑娘家去。”
三娘脑袋嗡一下,蹭的站起来刚要走被先生叫住:“丫头可还记得先生的话。”
三娘愣了楞,忽然想起来先生说过,不管遇上多大的事儿都不能着急,仔细思量必定有解决的法子。想到这句话,焦躁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先生莫担心,三娘记着呢。”
先生点点头:“去吧。”
三娘这才走了,在大门外就瞧见大龙已经套了车,小舅正在车前来回踱步焦急的往这边儿望,看见三娘忙道:“三丫头这回咱们常记真出大事儿了。”
三娘:“车上说。”说着上了车,小枣小果两个丫头也利落的跳上了车,大龙鞭子甩下去,马车跑了起来。
常三:“三丫头,小舅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咱们双合盛自打开张到现在都三年了,从没听说有吃了点心中毒的,怎会好端端的会出这样的祸事,这要是罪名做实了,别说双合盛只怕咱们常记也保不住。”
三娘:“小舅您先别着急,这事出蹊跷,明摆着是有人故意使坏的手段,要对付咱们常记呢。”
常三:“咱们常
记这些买卖做的大了,挤兑的周记大不如前,莫非是周记?”
三娘摇摇头:“这些年咱们低价卖给周记数十万斤麦子,等于救了周记,周记再怎么着也不会恩将仇报,更何况,周老爷子那人虽说傲气,到底是正经的买卖人,便是真想对付常记也断不会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
常三:“不是周记还能是谁?”
三娘:“小舅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御香斋的大掌柜来找过小舅,说要入股咱们双合盛?”
常三:“怎么不记得,那老家伙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张嘴就要咱们双合盛的一半股份,还说要干股,这不白日做梦吗,让我几句话崩了回去,撂了几句狠话耷拉着老脸走了,莫非是这老家伙使坏,他好歹也是御香斋的大掌柜,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三娘:“御香斋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商号,说是百年的老字号,原来的东家早卖了,如今的东家是宫里的太监,这些太监哪讲什么买卖规矩,怎么得利怎么来,双合盛若是生意不好也就罢了,如今这么红火,御香斋没个不眼热的,估摸早就想对付咱们,上个月那大掌柜才来寻小舅说要一半的干股,敢这么狮子大张嘴,必是有所持,小舅可还记得他撂了什么狠话?”
常三:“记得,那老家伙说若是不依他,不出一个月就让咱们双合盛关张,哎呦,这可不不到一个月吗,还真是御香斋使的坏,这可完了,依着你说御香斋的东家是宫里的太监,这些太监别看是奴才比那些朝堂大员还厉害呢,就算当官的也
不敢得罪,他既然盯上了双合盛,咱能有好儿吗,这官司不用打也知道必输无疑啊,要不然知府大人也不会直接就把双合盛封了。”
三娘:“冯大人如此做是为了咱们常记,把双合盛封了,至少暂时不会牵连常记,并且立刻让冯公子送信儿过来,就是让咱们想对策。”
常三:“可是,咱们能有什么对策,要不去求求韩大人。”
三娘摇摇头:“小舅您糊涂了,冯大人都不敢得罪之人,我师兄只是长平县的知县,就算想帮也是无能为力。”
常三急的不行:“那可怎么办。”
三娘:“咱们先别瞎想,等到了府衙再说。”
进了青州城,三娘让大龙把车赶到府衙的后门,果然冯公子的小厮安儿在后门等着呢,一见他们忙道:“常东家三姑娘,大公子正等着呢。”
两人跟着安儿进了书房,冯越一见他们就道:“你们可来了。”
常三:“我们接着信儿急忙忙就来了,这一路也没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冯越:“跟你们透句实底儿,今儿这告状的人也是大有来头,要不然我父亲也不会连审都不审就直接封了双合盛的门。”
三娘:“什么来头?”
冯越:“是京城齐王府的人。”
三娘愣愣:“京城?齐王府?”
冯越点点头:“此人叫赵德,是齐王府的奴才,这一回明摆着是冲着你们常记来的。”
常三:“我们常记做正经买卖,怎会得罪了这齐王府。”
冯越:“这赵德有个表哥叫刘宝是在宫里御膳房当差,也就是京里御香斋的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