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怀善跟三娘对视了一眼,他们前头已经算过,周记要应对过去眼前这场危机四万斤麦子也就差不多了,而以周老爷的精明,绝不会多买一万斤,因买的多就赔的就越多,这额外的一万斤只怕跟京城的御香斋脱不开干系。
路怀善目光闪了闪:“少东家,今年豫州大旱,这麦子紧俏的很,尤其这好麦子,我路记刚收上来没几天,就有人来买了大半,路记也还要应付那些老主顾,实在没剩下多少了。”
周子明岂会不知这是推脱之词,路家把宅子铺子都押在了兴和钱庄拿出银子来把整个定州的好麦子都收在了手里,这事儿如今谁不知道,少说也得有好几百万斤麦子,怎么可能不剩多少了。
却也不能说破,只得道:“那前辈可卖多少?”
路怀善:“既然少东家都开口了,路某也不能不给面子,但至多也只有四万斤。”
周子明暗暗松了口气,四万斤匀给御香斋一万斤后还剩下三万斤,虽差一些也勉强能打点过去,毕竟周记先头开点心铺子差点儿把路记挤兑的关了张,人家能不记仇就已经相当大度了。
想到此又是一鞠躬:“晚辈谢前辈了,您这可是救了我们周记。
”
路怀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少东家不必如此。”
周子明:“那价儿?”
路怀善:“说到价儿今年的麦价儿却贵了许多,按十斗算怎么也得三钱银子。”
周子明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便他不管家里的买卖麦子价儿还是知道的:“前辈是不是记错了,往年最贵的时候十斗也不过一钱银子。”
路怀善:“这麦子价儿一年一个样儿谁也料不准,去年好歹豫州还下了两场雨,有些收成,所以麦价儿也长得不多,可今年豫州一滴答雨都没下,山陕那边儿的收成也不大好,这麦子价儿就打着滚的翻了上来,这还是少东家你开口了,前儿送去南边的十万斤可都是四钱银子十斗卖的。”
周子明:“好,就三钱银子,一斗三钱四千斗是一千二百两银子,我回去就让人送去路记。”
路怀善笑眯眯的道:“那这就叫人去预备点数,明儿就送去周记。”两下里签了文契,周子明看了三娘一眼,转身走了。
出了鸿运楼,二来子忙道:“少爷,这也太贵了,路记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这翻了三番的麦子,咱们买回去做成糖可不赔大了吗。”
周子明:“路东家算厚道的,他说的
不错,今年豫州大旱,麦价儿本来就高,更何况整个定州最好的麦子都在路记手里拢着呢,别说翻三番,就是翻十番咱们也得买,不然咱那些主顾若是保不住,周家的招牌就砸了。”
二来子:“少爷,我听说常记在青州那两万亩麦子可是照着黍米的价儿收的,那黍米本就比麦子便宜的多,今年麦子价儿又翻了这么多,常记这一下子可不发了吗,您说这个三姑娘年纪不大,怎么这么厉害呢,不过一年的功夫就赚了十个常记也不止啊,要是这么下去再过两年不都赶上咱们周记了吗。”
周子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哪还用过两年,这一回常记就赶上了。”
周子明一走,路东家便道:“三丫头咱们算着周记应对那些老主顾四万斤麦子也就够了,却开口要五万斤,只怕跟御香斋脱不开干系。”
三娘点点头:“听六子说,今儿上午有个四十多穿着极体面的中年男人,进了周记的点心铺子,远远听见说话儿是官话,估摸着是那个御香斋的大掌柜,若不然以周老爷的脾气,宁可关张也不会把铺子卖给常记。”
路东家点点头:“我猜着也是,说起来周家这位少爷,我还是
头一回见,虽说年纪不大,却比他爹强,是个做生意的料,有这么个小子,周家也不用愁后继无人了。”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三娘知道他想起了自己没儿子的事儿,这古代人重男轻女的观念是从一生下来就刻进骨子里的,谁劝都没用。
路东家叹了口气想起库里那些麦子不禁道:“三丫头,今年我可是把定州的好麦子都收在手里了,那可是上千万斤啊,往年我路记至多也就收个一两百万斤,还是好坏搭着,这上千万斤的好麦子怎么办?要不卖给周记五万斤得了,多卖一万是一万”
三娘:“刚路伯伯不说卖去南边的十万斤麦子四钱卖的吗。”
路东家:“我那不是说吗,过两日南边的客商才过来,还没谈价儿呢。”
三娘:“路伯伯您要听我的,把价儿提到五钱。”
路东家愕然:“五钱,三丫头自打我干买卖那天起,咱定州的麦子也没卖过这个价儿。”
三娘:“以往路伯伯可这么收过麦子?”
路东家:“以往路伯伯可不敢冒这个险,房子铺子都押了出去,一旦赔了可连棺材本都没了,不瞒你,就如今路伯伯这心里还后怕呢。”
三娘:“路伯伯您不用怕,
咱做生意的都知道,货就卖个缺儿,这定州的麦子算的上全国最好的麦子了,而定州最好的麦子都在您手里,那些山陕的麦子根本没法比,所以,您说什么价儿就是什么价儿,五钱也不高,如果路伯伯听我的,先别着急卖,再等等,或许麦价儿还能往上翻。”
路东家:“真的假的,这五钱已经很高了?”
三娘:“您要是听我的就再等上一个月。”
路东家:“这可是上千万斤的麦子,不行,路伯伯得回去好好掂量掂量。”
等路东家走了,六子从外头进来:“三姑娘,我见路东家没回路府直接去了路记的粮铺子。”
三娘摇摇头:“他是回去操持着卖麦子去了,那一千万斤麦子搁在手里,估摸觉都睡不着。”
六子:“三姑娘咱青州那两万亩地虽没路家的多,也有五百万斤麦子,要是都做成糖得卖多少年啊。”
三娘:“谁说都做成糖了?”
六子挠挠头:“就算加上咱这点心铺子也使不了这么些麦子啊。”
不见三姑娘说话,六子抬头见三姑娘走到了窗户旁边侧身看着外头,不禁道:“三姑娘您看什么呢?”
三娘:“你看街上那几个人,瞧着不大像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