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去了一趟长平县回来跟三娘道:“春娘说了请三姑娘放心,她晓得轻重,这件事儿除了她不会有旁人知道,还说过了年她就去青州城。”说着挠挠头,不明白春娘好端端的让自己捎这么句话回来做什么。
三娘:“知道了,你去吧。”
大龙去了,三娘回屋跟爹娘一说,常氏方松了口气:“这就好。”说着往窗外看了一眼:“这天又阴上来,估摸着夜里就得下雪,说起来今年这雪虽下的勤却都不大,地上刚见薄薄的一层就停了。”
三娘:“娘,雪太大就成灾了,这么着才好,这一冬过去,明年一开春,地里的麦苗一返青才长得好呢。”
常氏跟丈夫道:“你听听这丫头才下过几次地就成行家了。”
葛老大:“还别说,三丫头的话我如今可信了,别看没下过几次地,说的却头头是道,以往咱们种黍米,虽说是开春种,秋天收,可要是头年雪下的勤,开春雨水足些,那一年的收成就好,要是不下雪,来年就容易闹旱灾,地里的粮食收不上来,家家户户都得饿肚子了,
所以说,这丫头虽没下过几次地,却真算得上种地的行家了。”
三娘得意的笑了,常氏:“别你爹夸了你两句,你就得意了,这雪下的好,明年的雨水也得跟上才行,听三儿说,常记可是包了两万亩地的麦子,你们舅甥俩的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有个闪失,好容易挣下的家底儿不都折进去了吗。”
三娘:“娘,您想想,咱家以前除了这几间破房一个破院子十几亩地还有啥家底,要一干啥就怕,就没村口的作坊青州的铺子跟咱那三处新宅了,这做买卖得有背水一战的勇气,才能挣着大钱,若固步自封,总怕赔了本,买卖只会越干越小,而且,我相信咱们常记的运气不会这样差,看这雪就知道,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三娘的话不错,一出正月就开春了,以往种黍米,开了春才开始落种儿,如今换成了麦子就不一样了,天一暖和,随着地里的积雪渐渐消融,睡了一冬麦苗也钻了出来,站在地头上望过去像铺了一层青郁郁的毡垫,瞅着就叫人欢喜。
田农们忙着锄草施肥
,进了二月隔不几天就下了一场雨,毛毛细细的春雨,一下就是两天,地里的麦苗得了雨水滋润,一放晴便疯涨了起来,到了四月里沉甸甸的麦穗坠的麦秆儿都弯了腰,天也热了上来,日头大的,在地里待一会儿都能晒脱了皮。
可越热田农们越欢喜,这该收麦子了可不能下雨,这时候地里的麦子若是着了雨水,沤坏就麻烦了,葛家村这边儿忙忙乱乱的正收麦子呢,可地里就是葛家两口子,带着大娘二娘,虽累些,好在地不多,赶着些也就收上来了。
大娘提了水过来递给常氏:“娘,喝口水解解渴,等会儿把这麦子拉回去就成了。”
常氏擦擦汗喝了口水:“你说三丫头,自打一开春就成天不见影儿,这眼瞅收麦子了,连你小舅也跟着三丫头走了,还有四宝,连功课都丟开了,让三丫头抓了去,说帮着记账,作坊里不新雇了个账房吗,怎么还让四宝去。”
大娘:“娘,常记订了两万亩的麦子,如今正是收的时候,这又是计数又是算账的,三丫头一个人就算生了三头六
臂也忙不过来啊,您没见葛先生一早就放了四宝的假吗,就是让他去给三丫头帮忙的。”
二娘也道:“是呢,我听说三丫头把作坊里会算账的工人都叫了去,还有牲口,就留了两辆牛车在作坊里一辆应对着给主顾送糖,另一辆就是地头上这一个,帮着咱们拉麦子使,等咱家地里的麦子收上去,就得忙着赶去县城去呢。”
葛老大:“那咱们紧着些吧,把麦子拉回去,也好把牛车腾出来,免得耽误了常记的正事儿。”
常氏点点头,忙着把低头的麦子往牛车上装,拉回去,车把式忙着赶去了县城。
这些日子长平县城可热闹了,天天城门外都就排着长长的队,一眼望不到边儿,都是来交粮食拿钱的,有个常记的小伙计更十分的忙碌,一边儿维持秩序一边儿吆喝着:“大家伙别着急,我们东家说了,今儿来的交了麦子都能拿着钱,天黑了也不怕,我们常记火把都预备好了,天黑了咱就点,管保照的亮堂堂的,让众位叔叔伯伯大爷们都把钱数的清楚明白,后头新来的您在后头
排着啊,都是乡里乡亲的,咱可不兴加塞儿,要是渴了,您就去旁边那四口大锅瞧见没,锅里是用新鲜荷叶熬得荷叶茶,最是去暑解渴,喝一碗再过来排着也啥都不耽误……”
三娘走过来正听见小伙计的话挑了挑眉,等他空了叫他过来:“你叫什么?”
那小伙计忙道:“回三姑娘话小的叫六子,本来是青州青平街糖铺子里打杂的,上个月葛掌柜提拔小的跟在身边儿学本事,掌柜的一听说这边儿收麦子,就让小的过来了,说让小的来长长见识。”
三娘笑了:“原来是葛小五的徒弟,怪不得这么机灵呢。”
六子:“葛掌柜天天骂我呢,嫌我木呆,啥都不明白。”
旁边的韩忠忍不住道:“你要是木呆,这天下就没机灵的了。”
三娘:“好好干,回头葛小五去定州的时候,我让他把你也带上。”
六子眼睛都亮了:“真的,那小的可长大见识了,那,那三姑娘您别忘了跟我们掌柜的说啊,我们掌柜的事儿多,回头忘了,小的就白高兴了。”
三娘笑了:“放心吧,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