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明拖着常富贵进了跨院中间的屋子,拉他坐在炕上:“你多大了?”
常富贵不知道这小子要做什么,只得道:“十,十五了。”
周子明:“那你可比我大,我十一,刚那个丫头是你妹子吧。”
常富贵想了想,三娘的确是自己的表妹遂点了点头:“是。”
周子明打量他一遭:“你们俩长得可不大像,是不是你随了你爹啊,想来你娘应该挺好看的吧。”
常富贵心道这小子莫不是瞧上葛三娘了吧,要不然干嘛问东问西的。
周子明:“不对啊,你姓常怎么你妹子姓葛呢。”
常富贵忙道:“她,她是我姑家的表妹。”
周子明点点头:“原来是表妹,那就怪不得了,不过你表妹怎么会写字,你姑家请了教书先生不成,就算请了也没说教丫头念书的啊。”
常富贵:“我,我也不知道。”
周子明遗憾的道:“不是你表妹吗,怎么不知道呢。”
常富贵:“我,我们不常见面。”
周子明:“算了吧你,不常见面,她能送你来上学啊,对了,你家是做什么的?”
常富贵:“我,我家是做买卖的?”
周子明:“什么买卖?”
常富贵:“我,我也不知道。”
周子明:“你傻啊,家里做什么买卖都不知道。”
常富贵低下头:“我,我真不知道,我,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周子明心里虽不满可想到那个丫头便叫了声:“二来子,把点心盒子拿下来给他
。”
二来子应了一声,从上头的架子上拿了点心盒子塞给常富贵,常富贵打开一看眼睛都亮了,两只手一起上抓了盒子里的点心就吃上了。
二来子嫌弃的别开头凑到少爷耳边:“少爷您瞧这小子的吃相,也忒没出息了,跟刚那丫头根本不像一家儿的,别是弄差了吧。”
周子明:“我刚问了那丫头是他姑家的表妹。”
二来子:“就算是姑家的表妹,也不能差这么多啊,别是让这小子给糊弄了吧。”
周子明:“常富贵你念到哪本书了,论语学到哪一篇了?”
常富贵一脑袋扎在点心盒子里根本当听不见,周子明皱了皱眉,伸手把点心盒子夺了过来:“常富贵我问你话呢?”
常富贵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点心盒子:“什么?”
周子明:“我问你学论语哪一篇了?”
常富贵愣了愣:“啥叫论语?”
周子明愕然:“论语你都不知道念得什么书啊?”
常富贵:“我,我没念过书。”
周子明:“什么,你没念过书?不能吧,刚那丫头的字写得可不差,比我都强,她不是你妹子吗,她都会写字,你怎么会没念过书?”
常富贵吱吱呜呜的说不上来,眼睛只是盯着周子明怀里的点心盒子:“我,我饿。”周子明把点心盒子给了他,又扎进去了,吃的哼哼唧唧跟头猪没什么两样儿。
周子明看不下去了,转身出来,在外头廊下坐着,二来子跟了出来:“少爷,您要
是真喜欢那丫头,要不奴才帮您扫听扫听那丫头的底细去。”
周子明瞥了他一眼:“常富贵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你往哪儿扫听?”
二来子嘿嘿一乐:“这别人不知道,山长还能不知道吗?”
周子明:“死一边儿去,山长今儿罚我的十遍论语还没写呢,你去问山长,还想让山长再罚我十遍不成。”
二来子:“少爷,奴才不直接问山长,问伺墨不就得了。”
周子明眼睛一亮,伺墨是山长的书童,见天在山长身边伺候着,只要山长知道的那小子都知道,问他的确是条捷径。
想到此忙道:“那你快去。”
二来子应着跑了,周子明想回屋可一想到常富贵那个吃相就犯恶心,这头猪怎么跟那丫头是兄妹呢,真是的,要不是看在那丫头的份上,自己早把这头猪丟出来了。
二来子倒是快,不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到了跟前儿欲言又止的,周子明踢了他一脚:“哑巴了,还不说。”
二来子:“少爷,这事儿可有点儿麻烦。”
周子明:“我就让你扫听扫听那有的底细有什么可麻烦的?”
二来子:“少爷,就是那丫头的底细才麻烦,您道那丫头是什么人,她是常记的,常记少爷总知道吧。”
周子明:“废话,能不知道吗,新开的糖作坊,专爱跟咱们周记抢买卖。”
二来子点头:“就是这个常记。”
周子明:“常记跟那丫头能有什么
干系?”
二来子:“干系大了,这丫头就是常记的三姑娘,少爷别看她年纪不大,能耐着呢,奴才听说常记的东家虽是常三,可这位三姑娘也能当家。”
周子明:“你胡说,那丫头才多大,看着比我还小呢,在家绣花还可能,怎会出去做买卖。”
二来子:“少爷,那丫头是常三的外甥女,这葛家跟常家都是穷根子,听说以前饭都吃不饱,后来是开了糖作坊才好起来的,这丫头又不是大家的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到底就是个乡屯里的丫头,估摸下地的活儿都干过,做买卖算啥?”
周子明:“那你说屋里这头肥猪是怎么回事儿?”
二来子:“说到这个,奴才也奇怪呢,屋里这个常富贵是常二家的小子,就是那丫头的二舅,过年那会儿常家哥俩打官司争家产可是闹得沸沸扬扬,那常二家的婆娘是个泼妇,撒泼打滚的闹着到了衙门里,到底是把常记青州的铺子争了去,把个常三气的心寒了,在大堂上跟常二断了兄弟情份,直接搬到了葛家村去过日子,而这位三姑娘跟常三最亲,因着这件事儿也跟常二一家子掰了,这事儿长平县没有不知道的,这常富贵是常二的小子,论说那丫头讨厌还来不及呢,怎还会好心的送他来这儿上学。”
周子明:“兴许是家里大人叫着她一块儿来送的,今儿在山长哪儿你不是也见了吗,还有常富贵的爷爷奶奶呢。”
二来
子:“常家那俩老的就是乡下的老头老太太,一看就是没见过市面的,估摸这长平县城都是头一回来,哪有这样的门路,奴才刚问了伺墨,说是知县韩大人写得推荐信,常富贵才能进官学念书,而韩大人是刚那丫头的师兄,那丫头亲自去求的,韩大人才管了这档子闲事儿。”
周子明:“这么说,常富贵真是那丫头给弄进来的,不对啊,常二跟常三打官司争家产,那丫头既然跟常三亲,怎么会还会帮着常富贵进学。”
二来子挠挠头:“这个,奴才也想不明白,不过,少爷,葛家那丫头可不是善茬儿,咱还是离远些的好,少爷没听老爷说吗,常记虽是新开的作坊,可那白饴糖做的比咱们周记一点儿都不差,价儿也低,而且常记的花样还多,什么芝麻糖,花生糖在青州都卖出了名声,如今虽说还不能跟咱们周记比,往后可就难说了,说白了,咱们两家那就是冤家对头,少爷您就甭惦记那丫头了,回头等咱回定州的时候,让老爷把定州府的人牙子都叫过来,那些人牙子手上丫头多的是,不管少爷您要什么样儿的都能买来。”
周子明撇撇嘴:“你比着那丫头的样儿给我买一个试试,要是买不来,看我把你当丫头卖了。”
二来子:“少爷,奴才可是自小就伺候您的,您舍得卖了奴才啊。”
周子明:“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去先把里头那头猪给我丢出来,省的脏了我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