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家远远就瞧见外公外婆站在篱笆院外不停往这边儿望呢,看见三娘常赵氏紧几步迎了过来:“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长时候。”
三娘:“外婆,这官办的学堂不要钱还管吃住,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想往里挤呢,要不是我师兄肯帮忙,咱这样的人家想都不用想。”
外公忙道:“这么说成了,富贵能去城里上学堂了。”
三娘从怀里拿出信:“这是我师兄写得推荐信,只要这拿着这个去寻官学的山长,就能入学。”
外婆高兴的搓了搓手:“哎呦,这可是运道来了挡都挡不住,就说我们富贵命好,瞧瞧,这就能上学了,好好念几年书,以后说不准能考状元呢。”
四宝正好家来,听见这句忍不住道:“外婆,先生说状元可不好考,咱们青州上百年也没出一个状元呢。”
外婆不爱听了:“上百年没出过怎么了,说不准以后我们富贵就能考个状元回来,给我们老常家光宗耀祖,到时候你们几个也跟着沾光。”
四宝还要说什么,三娘拉了他一把:“就是,富贵哥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哪是别人能比的,不过,外婆,我可听人说,这能考上状元的都是文曲星下凡,一般落生的时候都跟别人不一样。”
常赵氏:“啥不一样?”
三娘:“比如说一道红光什么的,天有异象必出不世之材,外婆富贵个落生的时
候有没有啊?”
常赵氏愣了愣忙道:“有,怎么没有,也是一道红光。”
三娘点点头:“那可好了,将来富贵哥当了大官,我们几个就有指望了。”
常赵氏听着心里美的不行,把信接过来,对着日头看了又看,才小心的收了起来:“既然事成了,就甭耽搁了,一会儿就让三儿去常家村把我孙子接过来,去学堂瞧瞧去。”
三娘:“外婆,这都下半晌儿了,上学是个正经事儿,得一早去才好,这时候去人家先生以为咱怠慢,回头不收富贵就麻烦了,而且,从常家村去县城比从这儿走近一大块呢,一会儿我叫伙计去常家村送个信儿,让二舅母帮着富贵哥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咱们直接去常家村接了富贵哥岂不便宜。”
常赵氏:“这倒是,那行你快着叫伙计去啊,别忘了。”
三娘:“您放心,忘不了。”
等常家二老进去,四宝才道:“三姐,你真把常富贵弄到官学里去了啊,他可是一个字都不认得,先生说官学里学的是四书五经,常富贵跟得上吗。”
三娘给扒拉了扒拉他头上总的两个角辫:“有功夫管这个,不如多看看书,这些日子事儿忙,也没问你的书,今儿我回来的早,正好考考你,看你这些日子偷没偷懒。”
四宝:“三姐,我又不是你,跟你说,先生可提好几次了,说三姐偷懒不念书,就算聪
明也没用。”
三娘:“先生真这么说的?”
四宝点点头:“真的,不过四宝觉得先生就是想三姐了,自打过了年,三姐忙的总往青州跑,家里都见不着,先生还说你答应了在院里种菜呢,这都开春了,连你的影儿都看不见。”
三娘心里有些愧疚,把手里的书往四宝怀里一塞:“把这个给姐拿屋里去,我去看看先生。”
四宝:“三姐不说考我的书吗?”
三娘:“明儿再考。”说着转身走了。
隔着篱笆墙见先生正在院子里坐着看书呢,三娘忙走了进去:“虽说开了春可还没出正月呢,到了下半晌就冷了,先生腿脚不好,可不能在外头坐着。”扶着先生进屋坐在炕上。
先生看了她一眼:“今儿怎么来了?”
三娘:“这不开春了吗,我想着把您这院子翻翻种上两畦韭菜,这春天嫩嫩的韭菜芽炒鸡蛋才香呢。”
先生:“难为你这丫头还记得,我以为你忙的忘了。”
三娘:“哪能忘了啊,对了,师兄让我给您带了好茶来,我这就给您泡一壶。”不一会儿提了茶壶进来,倒了一杯。
先生抿了一口:“没有好水倒可惜了这样的好茶。”
三娘:“我也是这么说的,先生先凑合着,等回头我叫伙计去山上打几桶泉水。”
先生:“人家来常记是来做工的也不是给我打泉水的。”
三娘:“那等过些日子下
雨的时候,我多接几罐雨水。”
先生:“这倒使得。”说着看了她一眼:“青州的铺子要回来了?”
三娘点点头:“要回来了,而且知府大人还给常记题写的字号呢。”知道先生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三娘岔开话题:“等青州的铺子开了张,就得去定州给小舅提亲了,我还没去过定州呢,听小舅说定州跟咱们青州不一样,地里头种的都是麦子,到了春天一返青,远远的望过去就跟铺了一层绿油油的毡毯一般,可美了。”说着暗暗度量先生神色,虽说自己打算好了让先生去提亲,却一直没说呢。
葛先生:“你这丫头少在先生跟前儿弄鬼,有什么话就直说。”
三娘嘿嘿一乐:“三娘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先生,先生路家根儿上虽也是庄稼人,可人家现在不一样了,好歹也是个大宅门,要的是体面,提亲是大事,要是轻忽了人家以为咱怠慢,弄不好这大好的姻缘就黄了,路东家最崇敬有学问的人,要是先生能出面,路家有了面子,亲事也就成了,而且,咱们还能赏赏定州的春景。”
先生瞥了她一眼:“我是个闲人,横竖也是在家待着,去一趟无妨,你成吗,那新作坊可盖起来了,青州的铺子又重新开张,你应该更忙了吧。”
三娘:“先生,以前是人少,如今不一样,有伙计有管事,好些事儿就不用我操心了
。”
先生:“那天有个叫石头的来给我送东西,他也是伙计?”
三娘:“他如今管着账,应该算账房吧。”
先生略沉吟:“他是怎么来的?”
三娘:“就是小年儿的时候,倒在青州铺子门口,让福顺救下便留在常记了。”
先生:“这么说你也不知他的底细?丫头,一个人再落魄他的出身是刻在骨子里的,这个石头不寻常。”
三娘:“先生,之前我也担心过这个,后来我问过他,会不会牵连常记,他说不会,以他的性子是不屑说谎的。”
先生点点头:“那就好。”说着看了三娘一眼:“不是说要翻地吗?”
三娘:“这就去,等把地翻好了,我给先生做几个下酒菜,二姐上回酿的米酒成了,兑上咱常记的白饴,最是好。”说着把袖子挽了挽出去翻地去了。
葛先生靠在炕上,隔着窗子看这丫头拿着铁锨有模有样的翻地,想起四宝说的哪些事,这丫头在青州不禁把铺子拿了回来,还把常王两家弄了精穷,谁能想到是这么个小丫头做的呢,最难得这丫头虽是有手段却也有一颗良善之心,也不枉自己的一番教导了。
到了晚上三娘陪着先生吃了饭,服侍着睡下,嘱咐了四宝一句方才家去,一进家就听见外公外婆还嘀咕富贵上学的事儿呢。
三娘心里哼了一声,常富贵这头肥猪,这一回让他好好受用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