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三:“你不是说将来咱赚了钱还要扩宽将军河,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吗。”
三娘:“小舅,您看看那些大善人那个不是家财万贯,家里金山银山堆着,八辈子都花不完,到了这份上,银子就不是银子了。”
常三:“不是银子是啥?”
三娘:“就是个数目字儿。”
常三呆了呆:“数目字儿?”
三娘点点头:“到了这种境界,不做善事还能干啥?”
常三愣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三娘的额头:“三丫头你不是发烧了吧,怎么大白天的说上胡话了。”
三娘:“小舅,我说的是不是胡话,等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舅甥俩正说着,葛小五上来了:“掌柜的,三姑娘,事儿成了,这是王家哥俩画押的文契。”
常三接过就给三娘:“三丫头,小舅一瞧见字儿就头疼,你看吧。”
三娘只看一眼,嘴里的茶噗的喷了出去,指着葛小五:“你知不知道这上头写的啥。”
葛小五:“知道啊,三字经吗,我以前在一个书院里头打过杂,那书院的先生摇头晃脑的教三字经,我在外头扫地,常趴在窗户口听,看那些学生写字,自己也拿个柴火棍儿在地上比照着瞎划拉,我在那书院扫了三个月地,那先生正好教完三字经,我也就认得三字经。”
三娘:“所以你让那些文契的写了三字经。”
葛小五嘿嘿一乐:“我不是得留个心眼儿吗,万一那代写书信的糊弄我怎么办?”
三娘:“要是能
把你糊弄了他也算个人才,不用靠着代写书信糊口了。”
葛小五挠挠脑袋:“三姑娘您这是夸我呢?”
三娘:“是夸你呢,你要是想认字,可以找石头教你,认的字多了,就不用担心别人糊弄你了。”
葛小五:“可是这小子跟块冰坨子似的,我问他十句也不一定能搭理我一句,能教我吗?”
三娘:“那你就问十一句不就得了,你不是以为谁都有机会识字吧。”想当初自己可是费了大力气才说服葛先生收自己当学生的,这小子平白就得了个先生,可是占了大便宜。
葛小五也不傻,知道三姑娘说的对,他也不是怕说话,就是习惯性的发发牢骚,找找存在感罢了。
三娘:“福顺跟石头呢?”
葛小五:“他们俩不像我换身衣裳,假胡子拽下来,就算去对面富记溜达估摸那哥俩儿也认不出来,我叫他们先回去了。”
正说着茶楼的李掌柜走了进来:“哎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常掌柜,这要不是我上来瞅一眼,可不慢待了常掌柜吗。”
常三:“李掌柜客气了,这不我家三丫头听说青州城灯节儿的热闹,想来瞧瞧,横竖我也没什么事就跟着来了,三丫头,这是李掌柜。”
三娘福了个礼:“李掌柜。”
李掌柜虽没见过三娘,却知道常记有位三姑娘年纪不大却能写会算,人还聪明,管着常记的帐还能当常记的家,这一见不免仔细打量了打量,瞧着也就十来岁,是个模样漂亮的小丫
头,那双眼滴溜溜的转着,都不知道有多少心眼子,怪不得能帮着常三打理买卖呢。
李掌柜笑眯眯的道:“三姑娘客气了。”
彼此寒暄几句李掌柜便迫不及待的入了正题:“听我那侄儿说的,你们常记也出白饴糖?”
常三这次来青州本来就打算着推销推销常记的白饴,故此带了些,一听掌柜的话从褡裢里拿出一包递了过去:“李掌柜瞧瞧,这就是我们常记的白饴糖?”
李掌柜忙接了打开,见白细晶莹,捏了一小块尝了一口,点点头:“竟比周记的还好。”
常三:“我们用的是最好的麦子黍米,虽说贵些,可出的糖好,我们常记是新开的字号,不能一脑门子就钻钱眼儿里,图的是个长久,眼前利薄些没什么,日子长了主顾多了,比什么都强。”
李掌柜:“常掌柜这是实在话,咱做买卖的真材实料才能长远,不过,这么好的白饴价儿不低吧。”
常三看了三娘一眼,三娘眨了眨眼,常三会意开口道:“一钱银子一斤,不过呢,我们常记新开张,对主顾有特……特……”特什么来着,常三看向三娘。
三娘心说,小舅这什么记性的,昨儿晚上自己才跟他说的,今儿就忘了,葛小五却接了过去:“特惠,对新老主顾都有买一赠一的特惠,就是买一斤白饴糖赠送一两,也就是说,李掌柜您要是从我们常记进十斤白饴糖就能落下十一斤,在周记一钱银子买八两的糖,在我们常记您花上
一两银子能买十一斤糖,在周记可只能买八斤,这前后差了三斤糖就是三钱银子,您这茶楼里头点心是缺不了的,做点心没糖不成,这一天的点心怎么也得二斤糖才够使唤吧,十天就是二十斤,一个月就是六十斤,一年呢就是七百二十斤,这要是赶上个闰月就更多了,您算算这一年里光糖这一项上省下的银子,都够给您这茶楼换两茬儿新桌椅了,这不跟白捡的一样吗。”
李掌柜越听越觉得有理,越听越觉得自己之前亏了,一拍大腿:“真是亏了,这么着,我先订一百斤。”叫了伙计去柜上支十两银子过来递给了常三:“常掌柜,往后我这茶楼就用你常记的糖了。”
常三接了银子还没回过神来呢,李掌柜看向葛小五:“怪不得你们常记的买卖红火呢,伙计都这么机灵,想不红火都难,你叫什么?”
葛小五:“小的叫葛小五。”
李掌柜点点头:“我这茶楼要是也有你这么个伙计就好了,我立马让他当大管事。”
葛小五眨了眨眼:“李掌柜您抬爱了,小的进常记的时候就跟自己发了毒誓这辈子就留在常记干了。”
从茶楼的后门出来,三娘看了小五一眼:“你什么时候发的毒誓,我怎么不知道?”
葛小五嘿嘿一笑:“我要不这么说,回头这个李掌柜非要挖我来他这儿怎么办,我直接说发了毒誓,把这条道截死,他也就没这想头了。”
三娘:“你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这回犯
傻了,人家李掌柜赏识你要提拔你当管事,不比在我常记打杂强啊。”
葛小五:“管事有啥稀罕的,就凭掌柜的跟三姑娘,咱常记往后一定能成为最大的商号,姑娘不是说了吗,只要有本事就能当管事当掌柜的,我葛小五这会儿虽是个打杂的,以后弄不好就是掌柜了,不是比这小茶楼的管事出息多了吗。”
三娘噗嗤乐了:“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葛小五:“我本来就不比别人差啊,干嘛没信心。”
常三:“我算知道你这小子怎么非要跑常记来跟着三丫头了。”
三娘:“小舅您是想说我也跟这小子一样自大吗。”
常三笑了:“原来你知道啊,小舅以为你不知道呢。”
三娘:“我这不是自大,是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知道自己会做什么,能做什么,怎么去做,不过,葛小五,刚那些话是我昨儿跟小舅说的,你怎么知道的?”
葛小五:“您跟常掌柜在屋里说话的时候,我正好在窗户外头,听见就记下了。”
三娘:“你这听窗户根儿成毛病了是不是?”
常三:“三丫头你别数落他,今儿多亏了小五,不然李掌柜可不会定咱家的糖,说起来,这人也是奇怪,先头咱们价儿订的低,我也跟李掌柜提过,李掌柜根本不搭理我这儿茬儿,今儿还装糊涂,说不知咱常记也出白饴糖,小五一说买一斤赠一两就上赶着给了银子,算下来比咱们之前的定价还高了呢,真不知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