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长平县城,就见王贵在旁边的树底下蹲着呢,王贵是青平街常记的伙计,过年家去显摆了一通,不成想惹的王家兄弟红了眼,撺掇着王氏告到衙门里去争家产,硬是把青州的铺子得了去,王贵媳妇儿知道后指着他骂了两天。
王贵心里又愧又怕,怕常记不要自己了,不想掌柜的跟三姑娘提都没提这茬儿,反倒派给了他个差事,让他盯着王大发哥俩,这两天他连家都没回,就在王家不远的草窝子里蹲着,饿了就啃口干馍,渴了抓把边儿上没融的雪就当水了,一会儿都没错眼珠。
眼见着王大发哥俩今儿出门往长平县来了,一边儿让自己媳妇儿给葛家村这边儿送信儿一会儿跟了过去。
在城门这边儿等着一见三娘坐的牛车来了,忙上前叫了声三姑娘。
三娘:“人呢?去哪儿了?”
王贵:“刚我一直跟着他们呢,眼见着他们进了李家的赌坊,这哥俩最是好赌,要不是杀猪的王老四管的严,王家那点儿家底儿早输光了,这会儿进去没一个时辰绝不会出来。”
三娘心说,这会儿只怕不是去赌的:“你说的这个李家赌坊在何处?”
王贵:“这长平县不比青州府,地方小,就县衙前那条街最是热闹,买卖家也都在这儿扎堆,李家赌坊就在街口,从这儿往前连弯都不用拐,就能瞧见。”
三娘点点头,打量他两眼,见胡子拉碴都没人样儿了,估摸这两天光顾着盯
人连家都没回,跟福顺吩咐了一句,往李家赌坊去了。
王贵还要跟过去被福顺一把拽住:“干啥去啊?”
王贵:“我给三姑娘引路啊。”
福顺:“你不都说了从这儿走一个弯子都不用拐就能瞅见,还引什么路,行了,你这差事完事了。”说着从荷包里拿出几个钱来递给他。
王贵脸色一变:“你,你给我钱干啥,我不要,福顺咱哥俩在青州的时候可有交情,你怎么也得帮帮哥哥,在三姑娘跟前儿帮哥哥说句话儿,让我留在常记,我要知道王家能干出这么不是人的事儿,过年家去打死我也不敢显摆。”
福顺翻了白眼:“谁说不让你留了,这是三姑娘赏你的,赶紧家去烧锅水好好洗洗,洗干净了去葛家村的糖作坊,那边儿正盖新作坊,只要好好干,亏不了你。”
王贵一听顿时欢喜起来,接了钱:“我家去收拾收拾就去葛家村。”一溜烟跑了。
福顺这才往前头追三娘来了,到了街口远远瞧见李家赌坊就在把角儿,颇显眼的一个门面,门前有两个流里流气的小子,正招揽客人,可惜这刚过了年,整条街上的人都不多,赌坊也没什么生意。
三娘见对面有个茶棚子,便走了进去,老板是两口子,男的煮水,妇人招呼客人,见来了客妇人忙过来:“两位小哥快请坐,这是带着妹子逛县城来了啊。”
福顺刚要说不是妹子,三娘道:“是啊,婶子这茶棚子倒清
净。”
那妇人道:“刚过了年都这样儿,等过些日子天暖和许能好些。”说着倒了三碗茶放到桌子上。石头倒是跟着三娘坐了,福顺却一直站着,惹的那妇人看了他好几眼。
三娘:“你站着做什么,坐下喝茶啊。”
福顺这才坐下,瞥了眼石头,心说这小子还真行啊,直接就坐了。
喝了有半碗茶就见王家兄弟愁眉苦脸的从赌坊里走了出来,估摸是没借着银子,在赌坊门口商量了一会儿,往里头街上去了。
三娘叫了茶棚子的妇人问:“这位婶子,这长平县可有当铺?”
那妇人:“有,有,就在前头不远,咱长平县就这么一家当铺叫恒通当,听说也快干不下去了,咱长平县地方小又穷,这两年虽说日子好过了些也就混个饱饭,哪有什么好物件儿可当的,你瞧瞧这条街上还是咱长平县最热闹的街了,也就这么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这当铺开在咱长平县不合适,得开在青州城才行,对了,你们是哪村的?”
三娘:“我们是葛家村的。”
那妇人一听葛家村眼睛都亮了:“哎呦,原来你们是葛家村的,那你们知不知道有个糖作坊?”
三娘目光闪了闪:“知道啊,婶子问这个做什么?”
那妇人:“不瞒你说,我家的那俩小子先头在青州城做工,一年到头的吃穿不说,还能攒下几个钱交给我,我还说再攒个几年就能他们娶媳妇儿了,谁知道昨儿跟我说,不回
青州了,要去你们葛家村的那个糖作坊做工,说给的工钱比青州多,过年的时候还有喜钱儿,我这心里就犯嘀咕,我说句大实话你们也别恼,咱长平县穷,葛家村更是咱长平县里都数得着的穷,你说都这么穷了,那个什么糖作坊能靠谱吗,别瞧这会儿说得好听,到时候不给工钱不是白干了吗,可我家俩小子死活非得去,就为这事儿这两天没少着急。”
福顺:“你咋就知道不给工钱呢?”
那妇人:“不是我知道,咱这不是怕吗,你们既是葛家村的,想必知道底细,那个糖作坊到底靠不靠谱。”
福顺还要说什么,三娘拦住他的话头:“婶子,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要是不信,干脆自己瞧瞧去呗,反正离着也不远,赶着些走也用不了多少时候,您亲眼去瞧瞧,要是靠谱就让您两个小子去,要是不靠谱您拦着您家小子也有个依凭多好啊。”
那妇人一拍大腿:“可不是这个理儿吗,我自己去瞅瞅不就得了。”跟福顺石头道:“你们这小妹子真聪明。”
福顺心道这话说得,三姑娘要是不聪明,这世上就没聪明的了。
正说着,石头忽道:“王家那俩人回来了,好像也要进这个茶棚子。”
三娘:“你们俩挡着我些。”
三娘个子小,福顺跟石头坐到了外头,正好挡住,还能瞧见对面桌上王家兄弟。
跟着王家兄弟一块来的是个十五六的伙计,称呼王大发
王大有表哥,估摸是王老四那个夜叉老婆一头的亲戚。
王大发:“我说兄弟,你不说你们掌柜的看重你吗,怎么这点儿事儿都办不了,你再去跟你们掌柜的说说,青州城青平街上三进院子的门面难道连五十两银子都不值。”
那伙计:“大表哥,这跟看重不看重没啥关系,今儿你要是拿了青平街上的房契来当,五十两银子不敢说,四十两想来没什么问题,可你家这几间破院子跟着几亩地就想当四十两银子,怎么可能啊?”
王大有:“你就跟你们掌柜的说,先把银子赊给我们哥俩,我们这就往县衙交了银子就能把房契拿过来,到时候再抵给你们恒通当不就结了。”
那伙计:“二表哥您这话说的,这开当铺哪有往外赊银子的,都是一手交货一手给钱。”大概怕这两人又来纠缠忙道:“你们也别着急,这么着,我这就回去跟掌柜的再说说,要是成了,我就给你们信儿,要是不成你们再另想法子。”那伙计撂下话连口茶都没喝忙着跑了,可见被王家兄弟缠怕了。
王大有:“大哥,这可怎么办,赌坊不借给咱银子,咱手里这些房子地又当不出几个银子来,今儿可是最后一天了,要是咱不能把银子送到衙门,青州那铺子可就没戏了。”
王大发:“谁说没戏了,我还就不信,咱能举着金饭碗要饭吃,走,那边儿还有个钱庄,咱们去试试。”说着哥俩抬脚出了茶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