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先生住在葛家村的街当的小院里,三娘跟四宝到的时候有个小子正弯着腰修篱笆墙,四宝喊了声锁子哥,那小子直起腰:“呦,这不是四宝跟三娘吗,你们姐弟俩这是干啥去啊,眼瞅天可黑了,别在外头瞎跑了,快着家去吧,回头叔婶子找不见你们该着急了。”
四宝:“锁子哥,我跟三姐是来给葛先生送鱼的,二姐炖的可香了,娘说让三姐送过来,谢谢葛先生上回给我三姐瞧病,三姐说天黑害怕,我就跟着来了。”
那小子听见四宝的话,哈哈笑了起来,指着三娘:“这丫头皮猴子似的,就没有她不敢干的事儿,会怕黑可笑死人了。”
三娘瞪了四宝一眼,心说,这小子简直傻的没边儿了,还没怎么着呢,就把什么都说了,一点儿防人之心都没有,这么下去以后非得吃亏不可,看来还得着重教育。
却忍不住打量对面的小子,瞧着有二十上下的年纪,黢黑的一张脸,眼不大两道眉倒是生的又粗又黑,个子很高,刚弯着腰不显,这会儿站起来,三娘目测怎么也得一米八,许是干活热了,外头的褂子脱了搭在旁边的篱笆上,剩下里头一件马甲汗衫,露出两个壮硕的臂膀,附了一层汗,在夕阳下亮闪闪的,笑起来露出两排大白牙,透着乡下小子的憨劲儿。
憨小子笑了一阵发现不对劲儿,看了三娘一会儿,笑道:“我说你这有真的假的,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我看还是别费劲儿了,再装也成不了你大姐。”
三娘发现这小子提起大姐的时候,一张黑脸明显有些羞涩,顿时明白了过来,她家大姐是很漂亮,即便家里穷,穿的都是旧衣裳,也不怎么打扮,依然好看,三娘估摸十里八村也挑不出比大娘再
好看的了,大姐是葛家村毫无争议的村花,这些傻小子的梦中情人,所以一提大姐都忍不住害臊。
三娘本来还被这小子奚落的有些生气,可一看到这小子一副欲语还羞的小样儿,又觉不该跟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计较。
低头问四宝:“这里就是葛先生家?”
四宝点点头:“三姐你咋了,连葛先生家都不记得了,年上还拉着我来瞧葛先生写大字呢。”
三娘咳嗽了一声:“三姐病了一场,有些事情记不得了。”说着往里看了看,正想着是不是招呼一声,四宝已经扯开嗓子喊了:“葛先生,我是村西头住的葛四宝,娘让我跟三姐给您送鱼来了。”
四宝话音刚落,就见屋门开了,从里头走出个老先生,其实也不能说老,瞧脸不算很老,只不过头发花白,又留了胡子,还拄着拐显得苍老了许多,三娘猜
测真实年龄至多六十,身上的衣裳已洗的发白还打着补丁,样式却是读书人穿的青衿,灰白的头发扎到发顶,包了块灰扑扑的帕头,瞧着着实有些寒酸,即便如此通身所透出的气质在葛家村这些朴实的村汉子中也是鹤立鸡群,且目光深邃。
三娘一直相信人的眼睛最能反映内心,目光如此深邃的人,必是个有故事的人,若是剃了胡子,染了头发,换上一袭崭新的青衣,手里拿把扇子,临风而立,便再不是困居在此的落魄书生而是吟风弄月的高人隐士。
三娘自己意淫的太忘我,却忘了自己这么死盯着人家看有多古怪,葛先生见这丫头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禁愣了愣,葛老大家的几个孩子他自是认得,尤其这个三丫头,成日带着她兄弟,满处乱跑着淘气,活脱一个假小子,可即便淘气,却也跟村子里的孩子
一样,见了人也躲躲闪闪的,到了自己跟前儿,小脑袋都不敢抬,更遑论这么直直的盯着自己看了。
之前没注意,只觉得葛老大家三个丫头,数着大丫头模样好,可今儿这么一瞧这三丫头倒是生了一双好眼,眸光清亮晶莹剔透,眨一眨眼,眸光流转蕴着十足的灵气,只这双灵动的眼,就点亮了丫头的整张小脸,让人忍不住喜欢。
四宝见三姐看着葛先生不说话,想起爹娘嘱咐过不能对先生无礼,忙拉了拉三娘的手叫了声:“三姐。”
三娘方回神,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忙鞠了躬:“三娘病了一场,有些事记不得了,刚见了先生,一时想不起来,有些失礼,先生莫怪,三娘还要谢先生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先生,三娘的命就没了,这是村头有庆伯给的大青鱼,我二姐炖的,娘让我给先生送两块过来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