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在夕阳的映衬下,一行七人出现在距离弓月城不到五里的山丘之上。
此时,夕阳已经西斜,阳光不在那么刺眼,气温也不在那么燥热难耐,金黄色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把整个大地都映衬的一片金黄,尤其是远处的沙漠,更是被映衬的金黄金黄的,煞是好看。
弓月城距此不远,可以清晰的看到城池的轮廓,与其说它是一个城池,不如说它是一个大型的集市。
全城的三面空旷,只有一道木门作为屏障,唯一的一道城墙,也显得不伦不类,这里的建筑都很低矮,而且大多数都呈现椭圆形,跟北蛮的蒙古包有些类似。
这些建筑既不是木制的,也不是石头垒砌的,而是就地取材,用无数黄沙加水凝固而成的,以此用来充当建筑的材料。
在三千西征军被歼灭,在八千沙漠军离开弓月城之后,原本还算热闹的弓月城,彻底沦为了一座空城,唯一存在的活物,只有天空上的秃鹫和乌鸦了。
它们成群结队,盘旋在弓月城上空,时而俯冲留下,停留在城墙之上,雕啄着城墙上早已经风干的尸体。
乌鸦的叫声无比的难听,是人人都厌恶的存在,在配合上城墙上风干,随风摇曳的尸体,再加上空荡荡的城池,哪怕是白天,都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只是,原本空无一人的弓月城,此刻却有袅袅炊烟升起,其中还有人在说话,甚至还有孩童嬉笑的声音,如果不是现在太阳还没有落山,真的会认为是白天见鬼了,这弓月城沦为了鬼城。
六匹战马一字排开,齐刷刷的出现在沙丘之上,马背上的人,举目远眺,眉头紧锁,看着恢复了生气的弓月城,都露出诧异的目光。
“弓月城有人。”有人开口道。
“确实有人。”有人回应道。
六匹马,七个人,五男两女,在这六匹马当中,为首的那匹白马,格外的引人瞩目,而坐在马背上的两个人,也格外的引人注意。
坐在马背上的是一对年龄不大的一男一女,男女皆长得貌美,尤其是男子,其穿着一身白色的铠甲,看起来威风凛凛。
没错,这一行七人,正是从康城前往北宛国驰援的许一凡,只是不知为何,从康城出发的时候,是五千人,现如今却只有七人,剩下的五千人去了哪里呢?而他们又为何出现在此地呢?
一切还得从许一凡他们离开康城说起。
在离开康城之后,许一凡跟觉有情在马背上一阵闲聊之后,得知觉有情的爷爷曾经进入过塔撒哈沙漠,并且活着出来,从而确定塔撒哈沙漠内,确实有人居住之后,许一凡就做出了分兵的决定。
许一凡让殷氹和秦赋率领五千人,前往北宛城,负责驰援许凯歌,而他本人则带着觉有情和慕容濉,还有四名死灰营战士,直奔弓月城而来,许一凡想亲眼看一看塔撒哈沙漠。
在不惜马力的情况下,在从康城出发之后,只用了一天一夜,外加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七人就抵达了弓月城,然后,就看到了眼前诡异的一幕。
方才率先开口的是慕容濉,而回答他的是许一凡。
许一凡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本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弓月城,居然有人居住,而且看样子,人数还不少,这就很奇怪了。
“会不会是西域联军的人?”慕容濉问道。
许一凡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不像,而且占领弓月城对西域联军没有太大的意义。”
慕容濉闻言,点点头。
事实确实如此,弓月城这个城池,不管是对西征军来说,还是对于西域联军而言,都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占领弓月城对于战局的影响不大,不但没有多少好处,反而还要坏处,那就是需要有人镇守。
如果弓月城是兵家必争之地的话,那殷元魁在拿下弓月城之后,就不会只派遣三千人驻守了。
“那这群人到底是何来历?”慕容濉又问道。
许一凡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弓月城,摇了摇头,说道:“去看看就知道。”
“这...不太好吧,敌我未明,贸然前往,危险很大。”慕容濉说道。
“既然来了,重要去看看,一探究竟才行。”
面对慕容濉的反对,许一凡丢了这么一句话,双腿一夹马腹,就直奔弓月城而去,慕容濉一脸的无奈,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同样双腿一夹马腹,跟了上去。
刚才隔得比较远,弓月城的情况看的不真切,随着他们不断的靠近弓月城,城内的情况逐渐明朗起来。
城内的人确实不少,有老人,有女人,有孩子,也有男人,其穿着打扮十分的怪异,大多数人都是穿着简单的兽衣,兽衣的款式也是简单,男人大多数都是穿着一条兽皮的短裤,上半身是一件类似于无袖夹克的兽皮上衣,打着赤脚,甚至有些人还赤-裸着上半身,露出干瘦而虬实的肌肉。
女人的穿着也差不多,同样是刚刚齐膝的兽皮短裤,上半身是一件类似于抹胸的兽衣,脚上穿的是草鞋,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穿的比较厚实,全身都笼罩在兽衣当中,至于那些孩子,无论男孩女孩,大多数都是赤条条的,总而言之,这群突然出现在弓月城的人,很像是从原始森林走出来的原始人。
用来制作兽衣的毛皮,很常见,也很不常见,大多数都是狼皮制成的,而这种狼,不是常见的草原狼,也不是雪狼,而是沙狼,其颜色呈现土灰色,皮毛很厚。
至于他们脚上穿着的草鞋,是用一种不知名的植物编制而成的,许一凡看了好半天,才分辨出来,这些草鞋居然是用沙棘编制而成的。
在许一凡一行人靠近弓月城的时候,原本松散无序的弓月城,瞬间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手持那种武器,有人手持一根类似于矛的木棍,木棍笔直一线,其顶端尖锐无比,有人手持两把大刀,刀不是常见的铁制刀,而是骨刀,应该是用什么大型兽骨制成的。
除了骨刀之外,还有石刀,刀身不长,被打磨的异常锋利的刀身,绑缚在一根木棍之上,有点儿像刀,又有些像斧子。
但是,出现最多的,还是一种锤子,锤子是石头制成的,就是把一块石头,在中间凿一个洞,用一根木棍穿过,然后用不知道是植物,还是动物的筋绑缚着,锤子的一头尖锐无比,像个锥子,另一头却呈现椭圆形,上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但是,个头很大,如果被其砸上一下,不死也要残疾。
除了这些近战武器之外,还有远程武器,有人手持大弓,弓身很大,也很丑陋,箭矢的箭头也不是铁制的,而是锋利的石头制成的,尽管看起来威力不大,可许一凡却很清楚,这种石箭的杀伤力很大。
许一凡在距离弓月城大概五百米的地方停下,微微皱着眉头,静静的看着如临大敌的对方。
在看到这一幕之后,许一凡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这群人既不是西域人,也不是西北人,而是从塔撒哈沙漠走出来的人,这再一次验证了许一凡决定来这里之前的一个猜测,在塔撒哈沙漠的深处,真的有人居住。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在很多人都觉得不可能有人居住的地方,依旧生活着一群人,饶是许一凡,也不得不感叹,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大。
出现在许一凡他们面前的人,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百余来人,大多数都是少年,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大概二十来岁,但是,真实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六岁的少年,至于青壮男子是一个都没有。
“何...人来者?”
在看到许一凡主动停下之后,为首的少年握紧了手里的石锤,开口问道。
“嗯?”
许一凡闻言,先是一愣,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头,一时之间没有弄明白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沉吟了好一会儿,许一凡才反应过来,对方应该问的是来者何人。
这也不怪许一凡没能第一时间听懂,一来是对方的语句本末倒置,有些问题,二来是对方说话的语调,有些生硬,毫无平仄可言。
“过路人。”许一凡反应过来,笑着说道。
“西域人?”听到许一凡开口说话了,少年微微一愣,然后问道。
“大炎人。”
“嗯?”
对方闻言,又是一愣,有些茫然的看着许一凡,显然,没弄明白大炎人是何人。
许一凡见状,笑着说道:“中原人。”
“中原人?”
少年还是有些茫然,不过,他很快眼睛一亮,看着许一凡问道:“你是东夷人?”
“啊?”
这一次,轮到许一凡愣住了,东夷人?什么东夷人?
许一凡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慕容濉。
“东夷人应该说的就是我们中原人。”慕容濉不太确定的说道。
闻听此言,许一凡有些无语,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转过头,看向少年,说道:“对,我们是东夷人,在下姓许,许一凡,不知这位小哥叫什么?你们又是何人?”
“石坚,我们是石族人。”少年朗声说道。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年微微扬起脑袋,一脸很骄傲的神色,似乎对于所谓的石族人,他很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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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凡再次愣住了,他再次转过头,看向慕容濉,问道:“石族人,你听说过?”
慕容濉也一脸疑惑,摇摇头,说道:“从未听说过。”
许一凡又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四名死灰营战士,他们也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最终,许一凡回过头,低下头,问道:“你知道吗?”
“不知道。”
觉有情也大摇其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在所有人都表示不知道的情况下,许一凡是很惊讶的。
他们一行七人,虽然人数不多,可是,知道的东西却不少,许一凡本人就不用多说了,慕容濉来自京城,其地位应该很高,知道的东西很多,在给许一凡充当护卫的这段时间,许一凡跟他的闲聊当中,就确定了这一点儿,很多许一凡都只是听说过的事情,他却知之甚详,可见其知识之渊博。
至于身后的四名死灰营战士,他们都不是大炎人,他们分别来自北蛮、西域、南夷还有海外,关于他们的过去,不用多说,但是,他们知道的事情却极多,连他们都没听说过,这就很奇怪了。
最重要的是,觉有情居然也不知道,虽然觉有情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可是,她是西域本地人,凡是西域的事情,她都知道不少,虽然很多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的,可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然而,这个自称是石族人的种族,她也没听说过。
这就说明,石族人是一群不曾被外人知晓的种族,就像在北蛮之北的荒人一般,不过,北蛮之北有北荒,在北方除了有蛮人之外,还有荒人存在,这是已知的事实,然而,石族人却是首次听说。
见许一凡一行人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石坚就有些不高兴了,他看着许一凡,皱眉问道:“你们难道没听说过石族人吗?”
许一凡非常老实的摇摇头,说道:“初次听闻!”
“啊?这样啊。”
石坚被许一凡的话弄得有些迷茫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开始小声的交谈起来。
许一凡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话语,微微皱着的眉头,却逐渐紧蹙起来,因为他们说的话,许一凡听不懂,既不是大炎的官话,也不是西域的官话,甚至都不是方言。
不过,虽然没有听懂他们再说什么,但是,许一凡却能猜测出来,应该是在质疑许一凡为何不知道石族人的问题。
果然,少年在问了几句之后,身边的几个人都大摇其头,于是,他就让人转身离开,应该是叫人去了。
许一凡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马背上,静静的看着对方,也在打量和审视着对方,当然,对方也在打量他们,审视他们。
此时,太阳已经缓缓的落山,夜幕逐渐降临,而许一凡一行七人,正在和这群自称是石族人的家伙,隔着数百米,进行对峙。
许一凡的猜测没有错,在其中一个少年离开之后,没多久,就有一行三人出现在了这里。
三个人,两男一女,年龄都不小了,为首的那人,看起来怎么也有八九十岁了,须发皆白,穿着一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黑色兽衣,一头雪白的长发,被其用一根兽骨做成的簪子束缚者,其手里握着一根弯弯曲曲,有很多疙瘩的拐杖,在拐杖的顶端,挂着很多骨头,有兽骨,也有人骨,但是,最大的一个,却不是兽骨,也不是人骨,而是一块灰褐色的石头,石头很大,却异常的圆润。
跟在老人身边的,分别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说他是个老者,不如说他是一个中年人,虽然其年龄很大了,可是,他却留着光头,皮肤黝黑,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也仅仅穿着一条短裤,打着赤脚,其身上疤痕交错,肌肉无比的虬实,脸颊之上,更是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左眼一直延伸到右脸,显得格外的狰狞,此人一看就是一个狠人。
至于站在老人右侧的女人,就显得正常的多,年龄虽然也不小了,有四五十岁了,长相却不差,如果不是其皮肤黝黑,在其身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的话,怎么看也是一个美人,不过,饶是如此,该女人的身上也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只是,这种美感,被她手里拎着的两把菜刀给破坏殆尽了。
菜刀很正常,是铁制的,不过,刀身却很粗糙,除了刀刃是白色的,其他地方都呈现黝黑色,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刀身上还沾着鲜血,也不知道是人血,还是兽血,随着她的行走,鲜血顺着刀身滴落下来,一看就知道,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拄着拐杖的老人出现之后,刚刚还围在一起的少年,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而石坚则来到老人身边,用许一凡他们听不懂的语言,毕恭毕敬的说着什么,时不时抬起头,看许一凡他们一眼,又时不时的伸出手,指向许一凡,应该是把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如实的禀告给了老人。
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老人看起来很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可是,许一凡他们却不这么认为,看看刚才还桀骜不驯的石坚,在老人面前就像个乖宝宝一般,其他人更是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向老人,就知道,这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老人在听完石坚的禀告之后,就抬起头,看向许一凡一行人,其目光在七个人身上一扫而过,最终,目光落在许一凡身上,不,准确来说,是落在许一凡怀里的觉有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