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尘生怕我反悔似的，拉上我就要出门。
我本来就没有买房热情，这会儿被那十三万块钱的报价吓的，打了退堂鼓。
“你还是先做饭吧，吃过饭，我们再去。”我想利用中午一顿饭工夫，找出理由拒绝顾白尘，让她打消劝我买房念头。
“烧饭有保姆呢，我们现在就过去，那房子真的很好，我怕下手晚了，被别人给抢走了。”顾白尘抓着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出了别墅。
一路上，走在四川路高大浓郁的法梧桐树荫里，我心里一直在想着拒绝的对策。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到了房产中介所才知道，顾白尘已经帮我把房款都交了，让我过来，就是履行签名手续的。
我见到房产经纪拿出来一摞房屋材料，老脸一红，心情就不好了。
一瞬之间，我就背上了巨大的债务。
我看向顾白尘的眼神没有丁点儿感激和谢忱，反而满眼都是怨艾。她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就是掏空我，也还欠她几万块钱债务。那些钱，在我身上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一九八九年的万元户，比如今亿万富翁都稀缺，一下欠顾白尘几万块钱，叫我如何能淡定？
她这是想做债主有瘾啊？一瞬间，她就成了我心里的当代女黄世仁。
从此以后，我们俩就不再是平等的了。
顾白尘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凭着她那么地晶莹剔透，过去在娱乐场所浸淫那么久，察言观色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好。
她肯定明白我的心思。
“把你的证件拿出来。”顾白尘对我说，都没有看我。
“户口本在老家，我哪有？”
“身份证总带了吧？还有介绍信？”顾白尘向我伸着她那只白得晶莹的纤纤玉手。
“我没有单位，也开不到介绍信。”我嘟囔道。
顾白尘转脸看向房产经纪，“他这样，手续要怎么办？”
为了尽快把房子出手，房产经纪假装思索了片刻，对顾白尘讨好地笑着说：“如果是一般人，还真没法办，不过顾女士是我们的大客户，你让他提供身份证就可以，剩下的材料，我们来想办法。”
接下来，我在顾白尘“强迫”下，在一大摞购房材料上签署了名字，并且在有些栏目填写了身份证号码。
那时候，还没有复印机，没办法做到留存相关复印材料。
办完所有手续，房产所就把一串钥匙递给了顾白尘。
顾白尘得意地看着我，“走，我们去看看你的新房。”
我没好气地怼她：“什么新房？又不是我结婚，一套陈旧的破房子而已。”
“你现在一副xx 样，等你看见那房子，心里想的就不一样了。”顾白尘难掩心里得意，仿佛这套房子不是我买的，是给她自己买的似的。“不看就不看吧，回家吃饭，下午或者晚上，我们再过去。我相信，你看了一定会喜欢。”
回到家里，保姆老阿姨已经做好饭，等候多时了。
饭桌上，阿姨也是跟我们一起吃的，再加上顾父在座，顾白尘并没有跟我多说其他话题。就是她越俎代庖帮我买的房子，也没有提。
顾善舟老人对我比刚见面时随和了一些。
中途，还有几次央着我吃菜。
午饭后，顾白尘安排我在三楼一个房间里休息。
三楼一共有四间房，除了一个陈列室，一个锻炼房，另外两间明显是客房。
但是，我知道，她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来访。
因为顾白尘家里基本没有亲戚，而香港的洪建刚已经故世。以她的性格，这辈子也不会有几个朋友。
我了解的，就我跟谢迁羽。而现在的谢迁羽，还在坐牢。
我在客房里躺着，其实根本睡不着，心里老是像长草，嘀咕着那套烫手的房子。
以后，我要拿什么去还顾白尘的债啊？
门口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我还以为是顾白尘，她上来跟我聊天。
却是她爸。
见老人进屋，我赶忙从床上爬起来。
“叔叔，您坐。”我知道，老头儿是想上来跟我聊天儿。
老人并没有坐，而是端详着我，他上一眼，下一眼，就像顾客在商店里端详一件要购买的商品。
我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心里居然有点儿慌乱。
他这明显不是要和我聊天。
“叔叔，您有事儿吗？”我心虚地问。
问出这句话，我突然想到了，难道老人家知道顾白尘帮我垫钱买房？他上来是让我尽快还钱的？
如果是这样，顾白尘帮我买的房子，我更不能接受了。还又还不起，背又背不动，再被一个老人追着，这日子，往后该怎么过？
关键是，我来上海，所有的一切，都是以寻找筱梅为中心。
这样想，我就更难以面对老人。但在他家里，我又没办法逃走，被他赤裸裸地看着，不禁虚汗都冒了出来。
“小伙子，你是在跟我家阿尘谈对象吗？”老人终于发话了。
但他说出的这句话，我却不知道怎么去接。
我被臊了个大红脸，嘴里支支吾吾着，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能看出来，我家阿尘很喜欢你。可是，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我家娃儿？”老人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种审视，我如芒在背。
他这是什么意思？
瞬间我明白了，哦，他以为我不知道顾白尘的过往，怕我是在跟他女儿搞对象，以后发现了她过去曾经从事的职业，尤其顾白尘跟洪建刚的几年，会嫌弃。
顾白尘难道把自己在外面的经历都告诉老人家了？
我真的难以理解顾白尘，怎么可以跟自己的父亲说那些的话？
我正想着跟老人澄清，我不是他女儿的男朋友。这样比较好，就避免了说起顾白尘在夜总会里那些经历，还有洪建刚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往。
这种事，不管多亲近，说出来都会让人难免尴尬。
“我们阿尘能有今天，不容易，你能跟我介绍介绍你的家庭情况吗？是哪里人？父母都是干啥的？你如果不能给她带来幸福，尤其不能给她带来安定的生活保障，我劝你还是不要招惹我阿尘。我看你也不像是一个有钱人。”
原来老人是嫌弃我，我刚才还真是想“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