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我们的小木船上乱作一团。
稍微镇静一下，刀叔命令阿乔：“乔哥，向东北方向，全速前进。”
声音虽然很低，但十分有力度，夹带着杀气。
阿乔茫然地前后左右看了一圈，不但没有听从刀叔的话，反而熄灭了柴油机。
小船一下子没有了动力，速度陡然降了下来，在惯性作用下往前冲了二三十米，就彻底停下来了。
“没用的，逃不掉了。”阿乔丧气地说，话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逃不掉也得拼一把。”刀叔不死心，身体前倾，那把星光下闪着寒光的军刺，抵在了阿乔的腰上。
“刀哥，认倒霉吧，是逃不掉的，还是保命吧。”阿乔似乎并不畏惧刀叔的军刺，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边检还是海匪。”谢迁羽自言自语地说出一句话，就不再吱声。
“不管是谁，都没有我们好。”刀叔撤回军刺，眼睛盯着那三个不同方向快速朝我们包围的快艇。
“应该是海匪，边检不可能出动三艘快艇来围捕我们，除非有大行动。”阿乔肯定地说。
看着他们紧张的神情，不知怎么的，我反而没有此前那么害怕和忐忑了。甚至，心里还生发出了一瞬间的报复快感。
我想，不管遇见的是什么，我都是一个小虾米，人家总不会对我怎么样。
快艇越来越近，三道强烈的光柱聚焦在我们的小船上，始终不再移开。我看见刀叔，阿宝，阿健，还有谢迁羽，每个人都剧烈地颤抖着，脸色犹如死灰，有的惨白，有的铁青。
我感觉到了事态的严峻，这些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样的表现，一定是后果让他们承受不起。
而我……
我们会不会被杀了呀？如果杀了我们，扔进大海里，我们就这样从这个世界悄悄消失了。
我瞬间就被空前的恐惧包裹了起来，有一种很强的窒息感。
我就是在这样的思维错乱中，那三艘亮着光柱的快艇，先后来到小船边，把我们围在中间。
我看到，每只快艇上只有两个人，全都戴着香港警匪片里才有的那种黑色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是，三只快艇上的六个人，每人都拿着一把手枪。六只枪口，对着我们船上六个人。
谢迁羽低声对刀叔说：“不是警察。”
刀叔默默地对他点点头。
稳了稳心神，刀叔放下了手中的军刺，满脸陪着谄媚的笑。这是我打从晚上见到刀叔开始，第一次看见他笑。而他的笑，因为有那一道斜疤而十分狰狞，看了让人毛骨悚然。
刀叔从船底板上提起那只大军用旅行包，放在船板上，然后刺啦一声拉开拉链，露出了里面一件夹克。刀叔把夹克扯出来，里面是一捆一捆的钞票。每一捆一万块，全是那种银灰色老人头。我的眼神一下子被这些巨额的钞票震慑住了。
当时我想，我这辈子从来也没有见过那么多钱，满满的一提包，都是百元大钞。
“遇上了，该我们破财，兄弟，请放我们一条生路。”刀叔扫视着呈三角包围着我们的三只快艇上的人。
“我们只图财，不害命。只要你们老老实实，把所有的钱都留下来，我们可以放你们回去。”
其中一只快艇上，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笑着说。但我从他的笑里，也听出了他的紧张。
“钱都在这里，你们谁是当家的？给我一个承诺，然后派人过来拿。”刀叔凛然地说。
从这种场面看，这个刀叔绝对是经过事的人。心里紧张，但仍然能掩饰得很好，处事不乱。
“我说了就能算，你们都把身上的钱也掏出来，送到我的船上，就可以回去了。”刚刚说话的男人说道。
“我们的钱，都在包里，身上没有了。”刀叔向着男人摊了摊手。
男人又笑了，“我不相信。”
“朋友，现在你为砧板，我为鱼肉，这么多钱都给你了，你还要搜身吗？”
“那你们就脱光身子，把衣服扔给我，检查过后，还给你们离开。”男人丝毫也不肯让步。
“朋友，你这就过分了。我们可以损失钱财，但不可以被你侮辱。让我们脱光了搜身，你太过分了。”刀叔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着，恼怒而又痛苦。
“你不让我搜，你让我怎么能放过你们呢？”男人依然寸步不让。
“你让我们脱光了被搜身，传出去，以后这江湖，我们还怎么混？”刀叔寸步不让。
“你们不说，我也不说，哪里来的江湖知道这个事？”男人态度强硬。
“实在要搜身，你派人到我船上来搜吧。”刀叔说，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杀机。
男人把握枪的手压低了些，“呯”地一声，枪响了，一颗子弹打在了我们的船舷上，小船剧烈地晃荡了一下。
吓得我一闭眼睛。
同时，我也发现我们船上其他人，集体哆嗦了一下子。
刀叔却并没有认怂，他脸色严峻，对快艇上的男人说：“不然这样，我们一个一个到你们船上，接受搜查，总可以了吧？”
男人想了想，左手的电筒对着另外两个快艇照了一下，说：“上两个人，去他们船上，搜查。”
刀叔迅速看了谢迁羽、阿宝和阿健一眼。我发现他们用眼神回应了他。
“你们把所有的刀子，都扔到我艇上来。或者，都扔到海里去。”男人注意力高度集中，指着刀叔放在船板上的那把军刺。
刀叔的目光落在船板上，只犹疑了一瞬间，就弯腰捡起，直接扔进了海里，而没有扔给男人。
阿宝等人照刀叔的样子，扔了匕首。
两艘快艇，分别靠近我们的木船，驾驶副座的两个蒙脸人，扒着船沿跳进我们船里。
而男人和他这只快艇里的副驾，和那两只快艇的驾驶者，一直把枪口对着我们。
就在那两个人还没有站稳，刀叔一声高喊：“干他！”
说着，刀叔变戏法一样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星光下闪着森森寒光。
那一声撕裂般的长嚎凄厉而骇人，刺破长空，带着巨大的威慑力。
四只船上，出现了瞬间的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