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门,鸡鸭猪鹅没魂儿。
庄稼人在地里忙一年,也就过年的这段时间闲着,不吃干啥去?
过去日子穷,想吃没有。现在日子好了,吃啥有啥,却吃不动了。
其实吃是次要的,主要是以吃的名义亲戚朋友聚在一起热闹热闹才是目的,看着红火。
老谭领着儿子吃完三姐家的年猪吃大姐家的,然后是二姐和四姐家。每年因为吃不着老家的杀猪菜而遗憾,甚至是耿耿于怀,今年好,一连吃了四家,彻底解馋了。
腊月初十,五姐家院子里也传出杀猪宰羊的声音,一片热闹景象。
快到中午的时候,大伙儿正忙活着,两台轿车停到了大门口。
家恒首先看到,喊:“来人了——”
老谭和老姐夫停下手里的活计,向大门口看去。
两台车里先后下来五个人。
艳华、张丽、忠清、李爽、周晓梅。
老谭能想到周晓梅会来,但没想到艳华她们也会来,不禁有些怔住了。
在他愣神的时候家恒已经跑到艳华身边,兴奋的问:“艳华阿姨,你咋来了?”
“给你奶奶过生日呀。”艳华亲切的说。
“噢,张丽阿姨好,忠清叔叔好,李爽姐姐,晓梅姐姐好。”家恒向来人一一打招呼。
这时老谭走到近前,和五人打过招呼后又把五人向近前的老姐夫做了介绍。
介绍到周晓梅时,周晓梅笑着说。“我不用介绍,家里人,和老姑夫认识。”
听到院里来人,五姐和早回来的二姐、二姐夫、大姐、大姐夫从屋里出来迎接,老谭把五人又向家里人做了介绍,大家寒暄着,相让着进了屋。
屋里炕上坐着老谭母亲和五姐的公公婆婆三位老人,老谭做了介绍,艳华五人先后行礼。
“老奶奶,你还记着我不?”周晓梅走到老谭母亲跟前儿,站在地上倾着身子问。
老太太仔细看了看,然后说:“你不晓梅吗,记着。”然后拿满是皱褶的手拍着热炕,说:“快上炕,地下凉。”
对其他人也说:“上炕,地下凉。”
看到弟弟饭店同事从省城过来给母亲祝寿,五姐十分高兴,和老姐夫一起热情的招呼。沏茶的沏茶,拿水果的拿水果,二叔二婶也一起跟着忙活。
等大家都坐下后,老谭感动之余好奇的问:“你们咋过来了?”
张丽说:“我们咋不能过来,给大娘过生日呀。”
“没提前打个电话呢。”老谭说。
“又不给你过生日,打啥电话。”张丽笑道。
老谭转头问周晓梅:“你们咋碰到一起的?”
周晓梅说:“丽姐昨天给我打的电话,说她们今天过来,我去高速口接的她们。”
“师父,你们这太好了,要知道我早来了。”李爽是纯城市人,没在农村待过,瞅啥啥新鲜。
“还是我们农村好吧,以后老了来农村,给你整间屋子。”周晓梅笑道。
艳华她们是前天决定过来的。
前天腊八,早上喝腊八粥的时候艳华说再有三天老谭母亲过八十大寿,咱们一起去吧。其他三人马上赞成,于是便张罗起来。
艳华打趣张丽,说领着她见老婆婆去。张丽倒也大方,说早就想见了,一直等这机会呢。
“丽姐,小心我师父把你撵出来。”李爽开玩笑道。
“他才没那个胆呢。”张丽说。
“说实在的,你要是真和我师父是两口子,能伺候老婆婆吗?”李爽问。
“咋不能?我保证是孝顺儿媳妇。”张丽说。
“你说当初你咋没把我师父拿下呢?”李爽略带遗憾的问。
“想拿下了,你师父跑得快------你师父那人——哼!”张丽眼前浮现了和老谭在一起时的情景,不禁有些气恼,还有些遗憾。
说实话,爱一个人爱了这么久,却没在一起,还在一起工作,那个滋味很难形容。有人说有时候爱会使人发疯的,确实如此。
张丽就曾疯过——那种肝肠寸断的滋味犹如刀割,眼睁睁的通入心扉,却又无能为力。心中的不舍成了这辈子永恒的眷恋,爱的心碎是这辈子割舍不掉的心酸。
既然决定去给老谭母亲祝寿,就得准备准备。艳华、李爽、张丽她们仨去了商场,给老谭母亲买了礼物,都知道老太太在老谭五姐家养着,老谭五姐还有公公婆婆,给这两位老人也带了份,顺便给五姐和老姐夫也买了礼品。
准备妥当后想给老谭打电话了,张丽说不用打,周晓梅前几天给她打了电话,说老谭母亲过大寿的时候她去,便决定叫周晓梅到北票高速口接她们,给老谭来个突然袭击。
她们的到来也确实叫老谭感到突然,但心里是感激的。觉着这些年在外面没白混,母亲过生日朋友能来,很有面子。
当艳华她们把礼物拿出来的时候,老谭母亲说:“你们能来我就高兴,不用买啥东西,我这老太太啥也不缺。你们是我儿在外交的朋友,千行百里的来给我过寿,这我就知足了。别看我岁数大,但不糊涂,你们能来说明我儿在外为人还行,没胡来,这我就放心了。”
“谭师傅人好着呢,我们都是他带出来的。”忠清对老太太说。
老太太高兴的笑着。
“我和我老公都是他徒弟,按理叫您奶奶。”李爽说。
“叫大娘就行,咱们各亲个论。看你这丫头一脸喜庆,谁和你过日子有福了。”老太太说。
李爽受到夸奖满脸得意。
“大娘,你这身体真好,健健康康的,啥毛病没有,精神头也好。”挨着老太太坐的艳华说。
“我身体行,没啥毛病。主要是心情好,没人惹我生气,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没等说呢丫头女婿都整到跟前儿了。”老太太笑呵呵的,指着五姐的公公婆婆说:“看着没,我这是在丫头家过,两个亲家对我也好,没啥说道儿。我们三个老的处的好,没矛盾,儿女还孝顺,心情就好呗。”
“看大娘多明白,一点不糊涂。”艳华笑着对张丽说。
张丽笑着点头,看得出有些拘谨,毕竟心情不一样,还达不到艳华跟李爽那样放松。
老太太看着张丽,上下打量一番,问:“这闺女长得俊,今年有三十五没?”
张丽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回道:“大娘,我今年都四十多了。”
“瞅着可不像------还没小孩儿吧?”老太太问。
张丽一愣,省思老太太咋看出来的?
便问:“没有,大娘,你咋看出来的?”
老太太笑了,饱经风霜的脸上留着岁月的痕迹,慢声道:“面相上带着呢,有孩子的不和你这样。别着急,你是菩萨相,按早些年迷信说法你这是庙上的,还还身就好了。”
张丽心里一惊。
这话有人对她说过,说她是庙上的童子,得还身。当时没咋信,觉着是蒙人的。现在听老太太也这么说,心里就画起狐来。
老太太接着说:“你和我家小子一样,都是庙上的童子。他二十七之前咋找对象都不行,看着挺好的就是成不了。”说完看了儿子一眼,继续道:“管媒人介绍的就好几个,他回来相亲,相一个黄一个,咋都不成。
把我愁坏了,省思这咋回事呢,别人家小子相一个成一个,他相一个黄一个。是,当时家穷,没人愿意给媳妇,但也不至于连一个也相不成吧。长得也行,也不痴捏呆傻,难不成打一辈子光棍儿?
后来我偷着找人给算了,人家算卦的说他是庙上的伴佛童子,想要成亲得先还身才行。起初我也不咋信,但让人家算了,就按人家说的办,要不然咋相一个黄一个呢?
另外他小的时候碰着过行脚的和尚,人家也说他是庙上的,和佛有缘,算卦的不说我都把这事忘了。
啥都这样,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从算卦的那回来,买了两刀黄表纸,扎了个童男,半夜的时候叫他叔伯大哥到十字路口给送了。”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老谭,接着说:“送完之后没到半年就订婚了,说不信行吗?”
这事老谭倒是知道,只不过他不信,要说和佛有缘倒是信,大德就说他是佛门中人,另外也爱研究佛学,但只是研究,不迷信。
听老太太说完张丽不禁有些信了,问:“大娘,我这也得去送送?”
“嗯,看你这面相就是,信大娘的送送,也没啥,就当解心疑了。”老太太说。
这时五姐笑道:“老妈,你啥时候会算卦了?”
老太太瞪了闺女一眼,说:“我会算啥卦?你没到我这岁数呢,到我这岁数也能看出来。哎,人老了就这点好处,经得多看得多,啥人一打眼就瞅出来了,面善的心慈,作恶的眼冷,心热的脸暖,短命的眉黑------
没听老话讲吗,八字越批越薄,命越算越寡。行的正走的端神敬鬼怕,命不用算。偷鸡摸狗、心术不正、昧良心活人的睡觉都得睁着半只眼,怕睡死了让小鬼抓去,这样人的命算也白算。
人有三味火,神鬼都得躲。总记着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干,昧良心的不做。不管男的女的,到啥时候把人做正了,衣服穿在身上,磨破了不丢人,被人用手指头戳破了才丢人。不管穷过富过,别偷别抢,正大光明的才叫人佩服。
人呐,到啥时候得活个心里干净才百病不生,就算吃糠咽菜是自己挣的,那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