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不能说,难道我一定要爱你吗?”
顾悸揪住他的衣襟:“沈无祇,你要为你娘报仇,你要皇帝悔恨终生,甚至你要这天下我都可以给你!可你呢?你可曾有一刻相信过我?”
沈无祇红着双眸,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摇头。
“你想说你没有是吗,好!”顾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点燃了:“你在恢复记忆后为何要送走我,为何先皇遗诏你从来都没对我提过?”
“沈无祇,你的心里只有你的那些大义,我顾悸不过是你养的一只小猫小狗,或者压根就是一场笑话?”
沈无祇抓住他的袖子,胸口的剧痛让他难以承受的俯下身。
他拼命的想解释:“不是的……我……我是想……”
我是想护着你,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又怎么舍得让你陪我走刀刃。
顾悸看着他仓惶的模样,松开了手:“沈无祇,你再也不会让我心软了,你若想让我快乐,就放我自由吧。”
沈无祇呆滞的看着他,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会吗,会吗……”
顾悸烦躁:“什么?”
“你真的会,”沈无祇喉咙巨颤:“会快乐吗。”
顾悸偏过头去,毫不迟疑:“会。”
沈无祇心口泊泊流出的鲜血,被这一个字烫成了死灰。
他拼命的想对顾悸露出一个笑容,他不想最后一面,让顾悸记住的是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悲悸与哀伤。
沈无祇的眼中空茫茫的,就像被机械支配一样的点了点头。
“那我…我走了。”
如果留在我身边真的是一种痛苦,那你就自由吧,至少你会快乐。
顾悸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指尖死死的掐在掌心。
鲜血顺着他的掌沿滴落,只留下刺目的痕迹。
*
十二月初七,新皇继位。
在登基的前一夜,幼帝命人传贺郎中入宫。
“你们先下去吧。”
宫人躬身屈膝:“是。”
门刚一关上,方才还有模有样的047弹射一样扑进了顾悸的怀里。
“呜,当皇帝一点都不好玩,都不能天天见到你了。”
顾悸摸着他的头,笑出了声:“你如今可是天下之主了,怎么还只顾着玩。”
047从他怀里仰起头:“宿主,不如我禅位给你吧。”
顾悸轻弹他的额头:“皇位之事,岂可胡闹。”
“宿主,”047扁了扁嘴:“你现在越来越像沈世子了。”
话音落下,笑意便瞬间从顾悸的眼中消失了。
047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抿起嘴唇偷看顾悸的脸色。
幸好宿主很快又扬起了唇角,还关心他明天继位大典的事。
“明日寅时二刻便要祭天,你今晚可要早些睡。”
047无精打采耷拉下脑袋,过了一会忽然又抬起头来:“那你今晚可以跟我一起睡吗,一起睡,一起睡吧~”
看他顶着亮晶晶的圆眼撒娇,顾悸宠溺的点了点头:“好。”
两人分别沐浴完,躺上龙塌后,047一骨碌钻进了他的怀里。
顾悸偏头看着他的小脑袋,忽然想聊点轻松的:“你是什么时候进的位面局啊。”
“嗯……”系统微微皱起脸:“具体时间记不太清了,不过好像已经很久了。”
“那你有没有见过特别好看的人?”
“有呀!”系统兴奋起来:“有一位黑袍白发的神仙,哇好看的都无法形容,我听毕落说,他是掌六界权法的……”
“太清神主。”
系统热烈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位。”
顾悸轻抚着他的长发:“他原先历劫时,曾是前朝的国师。”
“啊?”系统震惊的露出灯泡眼:“真的?!”
“他原本第一世便可回归神界,但因为放不下一个凡人,又轮转了一世。”
说到这里,顾悸轻扯唇角,眸中却浮起寂然:“不过是一场劫数罢了,何必念念不忘。”
“那如果他不当劫数呢?”
顾悸双眸似乎闪过什么东西:“……什么?”
系统翻起身,用双肘支撑着身体:“神主要是不把那个凡人当做是劫数呢?他把他当成爱人,当成是他的命,那再轮转一世也不算什么了呀。”
顾悸的瞳孔轻颤,久久的沉默了下去。
就在系统昏昏欲睡的时候,他耳边隐约传来一声轻叹。
“爱一个人,真能至此吗……”
丑时刚过,047就被总管太监小心翼翼的叫起声给唤醒了。
小皇帝起身后,进来的宫人们都有眼色的装作没看见床上的那道身影。
直到047穿好龙袍,顾悸自龙塌而下,亲手为他带上了冕冠。
“边陲六城还在北狄之手,让微臣去平定边境吧,陛下。”
047先是一怔,然后就惊慌失措的摇头:“不行,我,朕不准!”
顾悸此时却单膝跪地:“此处于微臣而言乃囚笼,您若还记着往日的情谊,便成全微臣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抬起头与047对视。
047咬着嘴唇,最终还是妥协的垂下了眼睛。
祭天大典后,047站在最高处,自司礼官捧着的托盘中拿起传国玉玺。
文武百官附手跪拜,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因为新帝年幼,所以朝中设下四名辅政大臣。
穆老亲王为尊任太师一职,庄之然为太傅,宋国公之子宋衡为丞相,沈无祇为执掌军政大权的枢密使。
所有的有功之臣里,独独顾悸没有被加封。
但每每下了朝之后,文武朝臣们都能看到一场奇观——
从五品官阶的贺郎中大步走在前面,一人之下的沈枢密使远远地跟在后面,连叫人都不敢。
047这段时间也愁的不行,天天被压着学治国之道也就罢了,最难受的是枢密使一天一封奏折为贺郎中请封。
他装糊涂当没看到,结果向来温柔的沈世子就沉着脸,在贤禄殿亲自监督他批奏折。
047原本以为拖着时间,宿主就会改变主意。但他是能拖,北狄却上赶着作死。
听闻乾国乃幼帝登基,北狄趁朝中未稳,竟发兵连攻三城。
“臣贺渊麒,再请旨——”
坐在龙椅上的047都快哭了,幸好枢密使及时出列。
“边陲危患,臣愿亲自带兵收复边城,贺郎中乃户部文官,不宜领兵出征。”
顾悸咬牙,正要说什么时,丞相却先站出来了:“我朝向来主和,不若再行联姻,封贵女为公主……”
“不行!”
“非也。”
顾悸和沈无祇同时出声,顾悸飞快的瞪了对方一眼,拱手道:“北狄狼子野心,若这次依旧主和,他们不会觉得圣上仁慈,反会认为我朝孤弱!”
丞相被顶了这一下,但依旧试图讲道理:“战火一旦燃起,若不能快刀斩乱麻只会拖垮国库,于民无益。”
顾悸十分果决:“臣只领一万兵马,三万石粮草,自此以战养战。”
以战养战是个什么打法,文武百官谁都没听过,全是一头雾水。
“贺郎中,北狄暴虐残忍,并非能轻易平定。”沈无祇紧紧的蹙着眉心。
“义不掌财,慈不掌兵。”顾悸嘲讽的看着他:“枢密使若是怕了,那便请让出兵权。”
“贺渊麒……”
“枢密使请慎言……”
这怎么还吵起来了?
047急的想抠头,在两人的你来我往中干脆站了起来:“贺卿所言,朕准了。”
说完,他就急吼吼的挥袖:“退朝!”
这次下朝,沈无祇第一次开口叫住了顾悸。
顾悸的脚步顿了一瞬,但紧接着就大步朝宫门走去。
“贺郎中,贺……顾悸,你站住!!”
顾悸睁圆杏眼,转头看向沈无祇:“你刚才,凶我?”
沈无祇慌了,“我,我并非故意,我太着急。”
顾悸眯了眯双眸:“沈无祇,这仗我非打不可,你若要从中作梗,我……”
最狠的明明都到嘴边了,他却偏偏换了一句:“我可是要记仇的。”
沈无祇执拗的抓住他的袖子:“记仇便记仇,恨我一辈子也好。”
顾悸甩开他的手,冷冷的道:“你若是为我好,便别来阻我。”
沈无祇看着他转身而走的背影,眸中彻底黯淡了下去。
*
大军初到边境便闭城不出,北狄嘲笑乾人胆小如鼠,随即便将百名俘虏压至两军僵持之地。
他们用弯刀生生割断俘虏头颅,而且故意割的很慢,就是让对面看清鲜血喷溅的场面。
就在北狄人以为乾人被吓破了胆,城门忽然大开,两队前锋兵喝马而出。
北狄骑兵最是勇猛,就在他们如狂欢般准备收割时,一道洪亮而悠长的声音乍起:“变阵——”
左右前锋兵迅速散开,中间数十人凝做一团,架起盾阵。
北狄人以为他们要防守,但就在他们冲锋的瞬间,黑压压的重盾横璇而出,眨眼间就让北狄的战马成片的倒了下去。
而此时左右的前锋兵则迅速收拢,手执长矛收割残兵。
——
“元月初二,收复崖城。”
“元月初三,收复陵城、幽姑城等四城之地。”
“元月初五,我军于泉谷大败北狄,俘北狄赛赤大将军。”
穆太师,庄太傅和宋丞相听的目瞪口呆,小皇上倒是笑嘻嘻的,唯独沈无祇低着深眸。
“十三日,北狄递呈降书,镇北侯不允,亲自领兵攻入北狄要塞白水城。”
军情念到这里,总领太监忽然顿住了。
047听的正是兴起:“怎么不念了?”
总领太监缩了缩脖子:“十五日,北狄向镇北侯献上皇子忽尔渃,以表投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