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两人到达时,已是半夜十一点多,全天阴气最重的时候。
李婷住在一个老小区。小区没有门卫,电子锁的大门也早就坏了。楼房背后是商铺,要上三层楼梯才能到达一个共同的平台,平台之上才是住宅区。
两人身体素质都很不错,几步就窜上了平台。
“就是这儿了。”罗阳用手机手电筒的微光对着第二单元楼的楼道晃晃。
其实不用罗阳说,易知北也知道李婷家在哪里,往阴气最盛之地走就行。
“行了。”易知北把[破邪符]塞进罗阳手里,“这里不安全,你先回家。”她想了想又说,“要是路上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就拿着它多喊几句‘急急如律令’。”
罗阳不干了:“不!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接你?我要和你一起去!”
易知北实在不想跟他废话:“人命关天的事你在这里瞎扯什么?赶紧滚!”说罢她直接扭头走进楼道里,身形没入黑暗之中。
罗阳还是不肯放弃,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对这种事情好奇极了,但这气氛确实让他身上有些发毛。罗阳单手摊开符纸,借手电筒的光照亮纸面,心一横,端着符纸就冲进楼道里。
李婷家在五楼,罗阳两三步就能跨上一层阶梯,照理说不出十步便能走到,可他愣是走得直喘气还没能摸到四楼的台阶。这不就是“不对劲的东西”吗?罗阳看着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到达的四楼想。他闭着眼睛把符纸举过头顶,小声念了一句:“急急如律令。”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没有什么变化。罗阳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又一步,第三步轻松踏入四楼的领域。嘿!真的很管用!罗阳得意洋洋地把符纸举着接着往上走,一抬头看见易知北蹲在李婷家门口。
“怎么不敲门?”罗阳拍拍易知北。
易知北缓缓转过头,手机发出的微光打在她脸上,她那如乱草般的长发中露出一张不完整的被腐蚀的脸。这不是易知北!罗阳被吓得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符纸也跌落在那长发鬼物脚边。
长发鬼物的五窍不断地往外冒着黑血,它似乎没有办法直立行走,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爬到罗阳面前。
“啊啊啊啊啊!~”罗阳双腿发软,喉咙发干,手脚并用地往后退。那鬼物毫不落后,追得他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这下可把罗阳摔惨了,他被摔得眼前冒金星,再抬头看时,月光透过窗户射在刚才的阶梯上,那鬼物不见了。
罗阳从地上爬起来,手机丢了也无心再寻,径直朝楼下跑去。好奇心会害死猫,罗阳再也不想再跟那种鬼东西打交道了。
回去的路程也就是一层半楼,但罗阳又遭遇了跟刚才一样的情况:不管跑得是快还是慢,一抬头总能看见那束月光。
不知是累了还是怎样,罗阳感觉身体越来越重,他停下脚步,擦了下头上的汗。不擦不要紧,这一擦,罗阳发现自己头上不仅仅有汗水,还有些黄红相间的东西,散发出阵阵恶臭。
“哕~”这味道熏的罗阳弯腰干呕,这弯腰的功夫,一缕明显不属于他的长发从他头上垂下来。
这缕长发仿佛点中了他的穴道,罗阳呆愣在原地。一只枯手从他领口里伸出来,轻抚他耳朵的轮廓,然后是脸颊、鼻子、嘴唇……罗阳想甩掉鬼手,可是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在恐惧、焦急以及临走前喝的那杯水的加持下,罗阳的膀胱如泄洪一般,喷射出一股暖流。
说来也怪,这暖流一出,罗阳身上压力骤减。与此同时,他感到天旋地转,眩晕过后,楼道中光线全无,哪有什么月光与阶梯,他只是拿着手机还在第一层而已,那张黄符却不见了踪影。
罗阳在回家和上去之间挣扎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决定上去。易知北近在咫尺,而家却有好长一段路,没了符纸的他行走在夜路上犹如羊入虎口,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这次上楼的路要顺畅很多,罗阳一分钟不到就到了李婷家门口。
回应罗阳敲门声的是一阵颤抖沉闷的男声:“谁啊?”
“叔叔,我是罗星的哥哥罗阳。”罗阳说。
门“知啦”一声开了,易知北站在光里上下皱着鼻子说:“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罗阳老脸一晒,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易知北却很快了然道:“哦,童子尿啊!算你走运。”
“别说了!”罗阳恼羞成怒,“快让我进去!”
易知北往旁边走一步,罗阳赶紧进去。易知北掐了几个法诀,将一张符打在门上。
“快两点了。”易知北说,“逢魔时刻已过,我在门口贴了符,今天不需要担心了,李婷先去睡觉吧。”
李婷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她把头埋在她爸爸背后,死死抓住她爸爸的手臂。
“那是什么东西啊?”罗阳刚死里逃生,此时还有些心有余悸。
易知北看他一眼,“冤鬼罢了。”随后她站起来,按着李婷的头念了一段咒语,李婷被她念得昏睡过去,她父亲把她抱进她房间。
“等一下。”罗阳拦住他。李婷父亲不明所以地看着罗阳,罗阳觍着脸说:“能给我找条裤子吗?”
罗阳换裤子的功夫,易知北从桌上的十渠中抽出一根点燃。
“也给我来一根吧。”罗阳一回到客厅就闻到了烟味。
易知北不理罗阳,给李婷父亲分一根,“老哥,你是怎么惹到它的?”
李婷父亲拿着烟,浑浑噩噩地走到沙发前坐下,他深吸一口烟于云雾缭绕中娓娓道来:“我是开挖机的,11号的时候我舅给我打电话,说有个大单子。”
“叭!”一声清脆的火机声响起,罗阳趁二人不注意时偷偷给自己点了根烟。
说时迟那时快,易知北猛地蹦起来夺烟,罗阳身子往后微微躺倒,单手夹着烟蒂吐出一个烟圈,“不要那么古板嘛,下个月我就成年了。”
“这是成年的问题吗?”易知北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烟,把它掐灭在烟灰缸里,“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拿人钱财啊?”
“啊,咋了?”罗阳不是很明白,“不就是一根烟,至于吗?”
李婷的父亲看她大动干戈也劝她:“是啊,大仙,不至于。我十来岁就会抽烟了,现在不也好好的。”
易知北被这俩人气笑了。默念两遍清心咒后,易知北心平气和地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拿出一盒黄鹤楼甩到桌子上:“知道我为什么明明喜欢抽凉烟,却要抽他的烤烟吗?”
罗阳摇摇头,易知北坐下接着说:“干我们这一行的讲究一个‘道义’。‘道’,说白了就是四个字——‘吃人嘴短’。”说罢她把刚才拿的十渠吸尽,“‘义’呢,指的是‘送佛送到西’。你快要高三了应该不会不懂这两句话的含义吧?”
罗阳点头:“你的意思是说,你用了他的东西就要管他的事管到底。”
“嗯,孺子可教。”易知北把烟头按灭,“本来给你画道符,明天你回家洗个柚子澡,这事儿对你来说就算过了。但是很遗憾,刚才你在他家门口跟那个冤鬼交了手,又到他家里来接受了供奉。现在你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了,在我解决它之前,你别回家了,一直跟着我吧。”
罗阳脸上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其实内心相当雀跃,“那只能麻烦你了,易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