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片死寂。那九人举着剑，不回答也不动，宛如僵立的石像。见状，陈堂雪立刻放弃沟通，转身上爬。头顶却又簌簌几声，飞来三把剑！
这两道灵索勒在手腕，并非不动灵力就完全无事。许是为了压制武道弟子，只要用力也会遭到反噬。陈堂雪两掌隐隐发木，抓不稳，再滚了下去。这次摔得他眼冒金星，半跪地歇了口气。那些人见他回到坑底，又站着不动，再次陷入了沉寂。
“我知道了。”没有人回应，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陈堂雪继续道：“你们不杀我，只是不准我上去，是吗？”
他两肩微微夹紧，吐出一口气——那九人原本都微垂着头，但闻此言，右边三人却抬头对上他视线，微微含笑。陈堂雪撑地起身，仰头环视道：“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一定要有人被困在坑底，永远，不可能是我！”
“当然。”这时，中间三人也抬头笑道。
这些不像活人的假笑，直叫他想用分魄符打得粉碎。可身上的符纸都当众缴了，而且，这些肯定也都是活人。但还有一个办法。
人影一过，臂折剑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人！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陈堂雪当即甩开那人，一股热血直冲上头顶，掀得他太阳穴突跳。他仔细盯着那人，无论怎么看都没有怪异之处。顾不得许多，将他抓到一旁按住，喝问道：“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这回剩下的那八人没再袖手旁观，而是七手八脚地挤过来，试图把他拉开。混乱中，陈堂雪忽觉两腕一阵剧痛，那两道灵索好像死死咬了他一口。这一阵松懈，有四人将他两臂和腿擒住，随即无数力道冲向他腹部，很快又将他放倒在地上，毫不留情地踢踩起来。
那些人只动脚，剑都明晃晃地垂在手里。陈堂雪护着头，劈手夺过一把剑。剑刃划破他五指，鲜红滴落。不多想，旋即反肘击断，划向众人腿。受痛，那些人终于稍微后退。
陈堂雪弓步撑地，喘息间扫过左臂红紫，怒气渐升。起身抢过剩余的八把剑，全部折断。最后，一人给了一拳。待那些人尽数倒下，他也有些晕，晃了两步深吐口气，重又转身奔向土坡，再往上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人！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大人！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
他一边爬，底下人一边喊。那些参差不齐的叫声如暴雨天的海浪，一波高过一波，不多时就逼到了身后。陈堂雪低头一看，只见他们竟丢下断剑，宛如从土里长出来的寄生藤，紧贴着地面，死死扒住他。
“滚！”他十指酸到发颤，咬住土里露出的一块石头，才勉强撑在坡上。待要使劲，忽听呲啦一声，从膝盖往下拂过一阵凉风。很快，那些人又扯掉了他鞋子。
脚底终是一滑，唰拉拉滚下去一片人。见他倒地不起，那九人也一瘸一拐地退远，异口同声道：“你此生，都将在深坑之下。”
“找死——”陈堂雪扑滚倒地，抓过一把断剑，闪身刺下。他正提防其他人行动，不料那八人只呆若木鸡地看着。冷笑一声道：“正好，省得我多费力气。”说罢，一个个抽走他们手中的剑，灌力钉下。
断锋穿过手臂血肉直入地下，只剩剑柄在外。鲜红的血流淌在深色的土面上，竟有种诡异的生命力。陈堂雪默然看了一会儿，转身重又开始爬坡。
不知是他力气耗费太多，还是这坡面真的变了，仿佛比刚才陡峭不少，爬得越发艰难。好不容易比之前都有了进展，到一半时，坑底忽传来频频怪声，像肉被撕扯着，血腥味也比刚才浓重许多。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陈堂雪抬头望了望天，终还是低下头。那些人有的已经断臂起身，有的还在挣扎——他们还是没有放弃，哪怕生生扯断了半条胳膊！
陈堂雪倒吸一口寒气，视线全是颠倒错乱的黑色，又栽到坑底。那些人见他掉下来，又停止了挣扎。
“你就是，想逼我杀人是吗？！”既然胳膊没用，那么钉住腿肯定也一样，只要他往上爬，这些人不管怎么样都会因他而死！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找双榴不找别人呢？”一人拖着半条血淋淋的胳膊，状若无事地站了起来。
陈堂雪听见这个声音，登时如芒在背，紧紧盯着他。
那人看着他惋惜道：“我只是看你忘了本来的自己，痛心疾首，才来提醒罢了。”
“是你。”陈堂雪一阵眼花，捏紧拳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生气吗？”那人笑道：“我还以为你喜欢一剑穿心，喜欢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呢。”
陈堂雪胸口数度起伏，额顶热流糊进眼里，染红眼前人。现在没灵力没符纸，人也喊不来，局势已是死地。但他必须要问清楚！
陈堂雪抹了一把脸上血，重又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抬手，隔空轻轻一推。举措轻柔，可力道无比之大，直将陈堂雪一路掀飞，撞到身后的土坡。“这些年你过得实在太好，我觉得有些碍眼。”
什么？陈堂雪摔得一阵耳鸣，但这话就如龙卷风一般，在他脑子里呼啸不止。
“因此，我觉得盛澜的莲花也有些碍眼。”
陈堂雪忿然爬起。然而不待他行动，那人已抓住身边一人的脖子，道：“当时那两个双榴弟子，你明明可以交给别人处置，但是你没有，你选择自己杀了。为什么？是因为他们太过分了你很生气，还是你是想发泄什么，一时没忍住呢？”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双榴被选中的原因……陈堂雪扫过地上人，心知他们都是双榴弟子，头皮麻了一片。见那人被掐着脖子高高举起，他身子猛一晃，踉跄上前道：“不要！”
那人哼哼笑了两声，“为这些人求饶，那你即将赶来的那些朋友，又打算怎么办？”
陈堂雪呼吸一瞬僵住。掌心攥的发烫，怒不可遏道：“你到底是谁？！”
“看你不顺眼的人。”
真好笑。陈堂雪咬牙道：“那你杀我好了！我不碍你的眼，你杀我不就行了？！”
那人似乎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手上劲力一重。只听“咯啦”声响，那人头颅无力歪倒，嘴角渗出一行血。见状，陈堂雪浑身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好了，他是因你而死。你还想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陈堂雪捂住额头，眼前时而发黑，时而一片闪烁金星。浮晃中双膝一软，跪下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办？怎么才能放过其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