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岐瑞走到方蓉蓉身边,定定望住她,眼底兴起几分疑惑,光阴真会将一个人从头到尾、翻天覆地大改造?
曾经是个连作戏都不会的女子,如今却能面不改色的伤害故人?她对他不留半分感情吗?她不感动自己为她做的一切吗?她看不见他为了她、委屈竹青的心痛吗?
为了后面的计划,他现在必须忍耐。
“王爷,你怎么这样看我?”方蓉蓉有几分心虚,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脸。
“这里没有别人,怎么还喊我王爷,不唤我韧?”
方蓉蓉抬眼,脸上带着几分不解的迷蒙,她轻轻握上他的手。
“韧,你怎么啦?”
他轻叹,“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她摇摇头,双手环上他的腰,小脸靠进他怀里,柔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身上。
“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妄为,王妃她怎会……你一定很难受对不?人人都说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你是战神,领军百万、杀敌不眨眼,可我明白,你有一颗最柔软的心,看不得旁人因你而受苦。
“所以你善待降兵、你不虐杀破城百姓,你打下疆域的那些地方百姓,没有人不服气你,也因此你找到我后,便迫不及待想要补偿过去,即使委屈了王妃,你也得这样做。
“你有张最严肃的面容,却有颗最善良的心。对不住,是我害了王妃也害了你。”
“谢谢你的体谅。”他推开她,细细观察她的脸,他有几分怔忡,这样真诚的表情,此般真挚的言语,怎么能够是作戏?
女人心不是针、是大海,幽深宽阔得让人摸不着底细。
“韧,你真的决定退隐朝堂?真的决定不再当这个王爷?”这是她接到的新指令,她必须确定再确定。
“是,我打算近日上朝,把心思向皇上提起,再将经手的事一一交办清楚便可以脱身。蓉蓉,不会有皇上赐婚了,你也不会是瑞王妃,你在乎吗?”
她没回答自己是否在乎,却说:“皇上那样看重你,他不会允的。”
“牛不喝水,你便是把它的头强压进池子,它也不会喝的。何况咱们并不会在京中待太久,等伟泽把京城的生意处理掉,咱们就要搬到赤国,再不回王衍。”
“赤国?”她疑惑问。
“对,那里产铁、矿产丰富,我和伟泽已经讨论过,我们打算在那里发展一门新生意,放心,便是我不当这个王爷也饿不着你。”
“我吃得又不多,哪就那么容易饿了。但你不觉得可惜吗?不当王爷却离乡背井去当一个小商民?”
总觉得黄岐瑞不是个容易放弃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常竹青就……可祥安楼、红香斋的下人,的确忙着整理箱笼准备搬家。
“不可惜,竹青的事让我吓到了,天威难测,我绝不让你成为第二个常竹青,蓉蓉,放下对常家的恨吧,常氏已经从朝堂中除名,叶茹秧也降成嫔,从今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再不掺和任何人的争权夺利,好不?”
黄岐瑞的话说服了她,方蓉蓉点头,目光再无疑惑。
见她点头,黄岐瑞笑道:“此去赤国千里迢迢,你的旧伤未愈,身子板仍然太纤细,得好好补补,燕窝还是天天喝着吗?”
她摇头,“碰到王妃这等事,谁还有心情。”
“是我对不住竹青,与你无关,我对她不起的,自有下辈子偿还,你别心思太重坏了身子,我让人去库房里找些血燕出来,你要把身体养好,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很。”
“我明白。”
“接下来几日我很忙,要离开有许多事必须先交办清楚,我得出门去拜访几个官员,赤国不像王衍,许多东西不齐全,尤其是布料丝绸和女人的胭脂水粉,若是你想出门添置,记得身边多带上几个人,免得发生危险。”
“我知道。”
黄岐瑞看住她,握了握她的手,说:“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好。”
方蓉蓉送走黄岐瑞后,关上门,背靠着门扇,心底掀起一股轻松,他不愿参与朝堂政事呀,这样……最好。
掌柜的拉下肩上搭着的手巾,又将桌子抹了一遍,才让黄岐瑞、黄伟泽坐下。
这里是一品居的天字房,招待的是往来客商而不是皇亲贵胄,因此屋里布置简洁舒适却谈不上豪华,一张大床,一个五斗柜,一组桌案,再来就是齐家兄弟对坐的楠木嵌银丝圆桌了。
桌上摆着一壶酒、几碟小菜,两人都是心事重重。仰头,黄伟泽干掉杯中水酒,放下杯子,转头视线对上黄岐瑞。
“大哥,昨儿个齐烈风和罗嘉敏见面了。”
罗佳敏,在他娶竹青之前的侍妾,也是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后来被他休了。
是他和黑虎去捉的奸,不!说捉奸难听了点,一个已和离的女人想和男人怎样苟且,是她的自由。
“她不是病着吗?”想来生病只是掩人耳目,欲引齐烈风出面罢了。
“他们在哪里见的面?”
“竹缘寺。”
“听见他们谈话吗?”
“听见了。罗嘉敏质问齐烈风为何她已返家多日,他没有上门求娶?”
想来这是当年罗嘉敏与齐烈风谈妥的条件,她为他嫁进齐家,而事毕,他迎她为妻。
哼,齐烈风没那个种,这动作岂非昭告世人,罗嘉敏是他安排在瑞王爷身边的棋子,他与瑞王非友是敌?
就算他们真是敌手,齐烈风也绝不敢教外人知晓,否则,瑞王爷这块金字招牌压着呢,敢与他对立的皇子还想入主东宫?未免天真。
见黄岐瑞没搭话,黄伟泽讪讪地往下说:“齐烈风回答,他尚未得权,如此明目张胆,只怕引得皇帝疑心,如今皇帝一门心思全在大哥身上,怕是连太子之位都要传予大哥。
“罗嘉敏悒郁幽怨地问他,她已经等了两年多还不够,难不成要她等到红颜老去才能回到他身边,她不求名位、不求利禄,只求一如当年是他心目中最美艳的小红花,可如今她发现,自己不是唯一,丹梅、方蓉蓉、程兰春……像她这样受利用的女人,还有多少个?”
黄岐瑞很难想像性情孤傲清冷的罗嘉敏会说出这等失颜面的话,不过……说不定她的孤傲清冷只针对他,而对心上人又是另一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