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气得程氏胸中怒涛翻腾不已,她锐眼瞪向竹青,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而黄伟泽也瞪她,他恼恨竹青,都已经到这等田地了还故作无事状,她难道不知道,外头已经炸了锅乱成一团。
程氏怒发冲冠,恨不得冲上前将两人给撕了咬了砍了,可心底却也明白,今日之事已败,若再继续纠缠,自己讨不得半分好,她怒气冲冲地踢了缩在墙角边的婢女一脚后,忿忿离开。
程氏离开,黄伟泽回到竹青面前,担忧浮上面容,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会被关进天牢?”
“就是你听到那样,我对皇贵妃下毒。”她耸耸肩。
这些屁话他在外面听多啦,他要听的是真相,冷哼一声,“下毒?你有这等本事就好了,你只会吞毒、吃毒,只会被人家害了,还用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来宽慰自己,你从头到尾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快说,下毒的人是谁?”
她幽幽叹息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他选择我。”
“二哥诬赖你,你就认下?”
“不然呢?小虾米能对抗大鲸鱼?我不笨,所以不浪费力气。”
“有皇上作主,你不认,没人敢逼迫你。”
“皇上已经替我做主了。”给一纸休书,还她自由之身,她能要求的不多,皇帝待自己已属宽厚。
凝睇着她,嘴上不说委屈,眼底却盛满委屈,这张脸已将真相描得清楚透彻。
真相还能是怎样,有理由下毒的人是方蓉蓉,皇贵妃同她有灭门仇恨,二哥知道罪名落在方蓉蓉头上,她必无法幸免,想着皇帝对竹青的喜爱,再凭恃自己的功劳,二哥认定竹青会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她这副模样称得上平安无事?
黄伟泽轻叹,“你不要怨二哥,他有他的身不由己。”
竹青百分百同意,只不过,她想当黄岐瑞的“情不自禁”而不是“身不由己”,既然他的情不自禁被占走了,她这个人啊,不喜欢在爱情里将就,所以,再见、Goodbye、撒哟娜拉,期待他日再相逢。
“这世间谁没有身不由己,你我又何尝没有。”她苦笑。
“二哥直到现在还跪在御书房里恳求皇上,你会没事的。”
黄岐瑞还没回王府?他真以为能替自己求回一条命?凶手为被害人求情,这个句子怎么说都不通顺呐。
长叹,她实在不喜欢这样,不喜欢自己取代方蓉蓉成为他的罪恶感。
“麻烦二爷转告王爷,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认下的罪,我死或不死,他都无须愧疚。”
黄岐瑞不要常竹青,那么她便不要这个有黄岐瑞的世界,她要回去了,既然睡不回去就死回去,每种方法都得试试才能甘心,对不?
“说这些话是白搭,只要二哥救不回你,他就会愧疚一生。”
她苦笑,言道:“如果王爷真会因为我的死而愧疚,就请他为我做一件事——把金珠、银珠、福喜、乐安送出王府,将我的嫁妆、家当全送给她们,因为,于我而言,她们不是奴婢,是我的亲人。”
“那我们呢?我和二哥还是不是你的亲人?”
突来的一句话让竹青不知道如何回答,想过半晌,她缓缓道:“想当王爷及二爷亲人的人很多,不差我一个。”
“如果,就差你一个呢?”他口气里有着倔强,硬要逼出她的承认。
竹青低下头,不肯回应。
她知道的,心底一直明白黄伟泽对自己有好感,可她必须装傻装得彻底,这是为他、也是为黄岐瑞,然而眼下……她谁都顾不上了,只能无语沉默。
黄伟泽真想一记敲破自己的脑袋,他在做什么啊,难不成还期待她说:我与你大哥散了,日后只能仰仗你,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终生依赖?
他对自己苦笑,摇头说道:“你暂时还不能离开,我先送你回牢房,福喜她们几个整理了好些东西,我已经让牢头给你送进去。记住,你要好吃好睡,再也不许折腾自己,就算你不顾念大哥,也得想想福喜她们,如果你真的把她们几个当成家人,就应该能理解她们有多担心、多焦急。”
她朝他点头。
“我明白的,请二爷转告她们,我一切安好。”
“你要我公然说谎?就不担心我下拔舌地狱。”他试着将气氛变得轻松。
“善意的谎言不算谎,哪日二爷果真下了拔舌地狱,肯定是昧良心的生意做太多,与此事毫无关联。”
“你!”黄伟泽笑了,又想戳她脑袋,可依她现在的情况绝对闪不开,君子不趁人之危,就算这个君子热爱昧良心的生意。
黄伟泽打横抱起竹青往牢房走去,前脚才刚踩进,就闻到那股浓浓的尸臭味,再看见地上的呕吐物,及那盆比馊水还可怕的食物,黄伟泽满肚子的火气发作了,怒声一扬,他对着随侍在旁的狱卒破口大骂:“你们就让王妃吃这个?”
“没有、没有,王妃从进来以后,连半口都没吃。”
一名笨狱卒连忙否认,可这个否认比不否认更惨,黄伟泽火大至极,抬起脚就要踹人。
竹青连忙阻止。
“喂,你要是把我给摔了,看我怎么修理你。”
黄伟泽这才收回脚,将竹青抱得更紧些。
竹青叹气道:“你傻啦,我是来这里当囚犯,又不是来当王妃的,难不成你要他们天天好鱼好肉供着我,如果当犯人待遇这么好,谁不想到牢里来住个三、五年,过过不事生产的舒心日子。”
黄伟泽想反驳,偏偏她字字句句全在理,满肚子火没处泄,他只能对着狱卒发飙,“去,去给王妃腾一间干净屋子来,得有桌有椅有床有褥,若是弄得爷不满意,爷就叫你们不舒心。”
屋子?他当这里是饭店啊,竹青又想笑了。
竹青试着告诉自己,她不是笑觉神经出问题,而是天性豁达、不惧生死,笑看尘世浮沉,眼界开明了,便是重如泰山的生死大事也轻如鸿毛。
所以这回她笑得大方,笑得不压抑,笑看被黄伟泽吓呆的狱卒们连滚带爬地去张罗齐二爷的命令,心想,权势还真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