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竹青轻松不起来，她凝声道：“也许他暂时不会，但为了方蓉蓉，可能哪次我再不小心触到逆鳞，他真的会。你永远无法估计恋爱中的男人有多疯狂，我已经深陷泥沼了，不能让她们四个跟着我有今天没明天。”
“青青，你想得太严重了。”
竹青笑得满脸凄凉，她就是因为思虑不周才轻易爱上，从没有认真考虑过“王爷”这个词，除了代表着权势和金钱之外，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要打赌吗？”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就是如此笃定。
慕依禾沉默。
竹青低声道：“我宁可多想些，也不愿意考虑不到留下遗憾，外公，帮帮我吧。”
“送走她们，你一个人，可以吗？”
“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我也已经死过一次了，说不定这一死，再睁开眼睛我又重新活一次，找一个一心一意只爱我，只需要我一个的男人厮守一辈子。”
说着说着，竹青唇边忍不住漾开笑颜，她是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能让她慌张。
“竹青，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应该对岐瑞多一些信任，他不会对你那么残忍的。”老人家试图劝说，这阵子竹青不好过，岐瑞也不轻松啊，瞧他把自己的手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她深吸气，不回应。
见竹青不语，慕依禾小心翼翼地试探，“青青，你是不是，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外公，帮帮我吧，求你。”她转移话题，没有正面回答。
竹青和慕依禾在内屋里对话时，他们并不晓得黄岐瑞、黄伟泽就在外室。
外面，四婢站成一排，金珠、乐安泪流不止，那个晚上的事还历历在目，至今金珠仍会在夜半里吓醒，那样狂暴的王爷是她们前所未见的。
还以为是主子说服了王爷，她们才能回到红香斋，没想到主子是用下跪来换回她们的安全，这辈子，她们欠主子的情是还不清了。
“大哥，你居然这样威胁嫂子？”黄伟泽不敢置信地望向黄岐瑞。
大哥怎会不知道四个丫鬟是竹青最亲近的人，怎会不晓得，以她的脾气，表面服从了，可心底另有一番主意，他这样做，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黄伟泽摇摇头，“大哥，你已经失去她了。”
不会的，只要她认清现实，他们就可以像以前那样相处！
这话，黄岐瑞是咬牙逼自己相信的，虽然相信它们……犹如天方夜谭，但他已无退路。
黄岐瑞大步走进内屋，无视于竹青的惊慌，笔直走到她面前，酷寒着一张脸说道：“明天早上，我会领着你与蓉蓉进宫请求皇上赐婚，换上蓉蓉送你的衣裳吧，如果你表现得够好，不必央求外公，我会遂你的愿，送她们四个出府。”
这个晚上，竹林又出现一个狂乱的身影。
伟岸挺立的竹林再度毁于一旦，竹子被拦腰砍断，七零八落地在泥地上散出一幅残破景象，叶子四下飞舞，迷乱了一个失意人的双眼。
汗水湿透衣衫，黄岐瑞大口大口吸气，颓然地坐在地上。
举目，黄岐瑞遥望着红香斋中微弱的光影。
她也睡不着吗？因为他又在她心上重重划下一刀？
没关系，他伤她一分、便伤自己一寸，他亏待她一点，便更亏待自己一些，她最强调公平的，这件事情上，她半点不吃亏。
在仆婢的搀扶下进到马车后，竹青才发觉自己身上的群衫的和方蓉蓉身上的一模一样。
平妻就是这个意思吗？把自己的老公，地位，身份，都分出去一半给别的女人，现在连衣服都要穿的一模一样，还不能嫉妒，不能难过，要心甘情愿，这种非人的折磨谁受得了？起码她常竹青不行。
平常很喜欢到红香斋找竹青聊天、表现姐妹祥和的方蓉蓉，这会倒是一言不发，半句话也没说，只是嘴角隐隐透露出胜利的笑意。
竹青闭目，不愿意多想多看，她只是不断安慰自己，今天过后，福喜她们就可以离开王府，为了她们，再怎样她都得忍过今天。
手里捧着要送给皇奶奶的茶壶，那是她之前承诺老人家的。
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进宫，假如方蓉蓉真像自己所料，是个不简单的女子，那么她得宠是指日可待的事，往后要进宫问安，自然轮不到她头上。
黄岐瑞骑在马背上，不断回想竹青的一举一动。
她做到了，淡淡的笑、得体从容的姿态，她对蓉蓉客气却疏离，努力表现出和睦相处、友善大度。
不，这样说并不恰当，她不只对蓉蓉，也对自己更客气疏远，她看着他的眼神像一汪死水，脸在笑、目光却落在远方，她回答“是”、“好”、“妾身遵命”、“谨遵王爷吩咐”，那个口气是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但不是竹青。
外公说她怕了，说她缩进了自己的壳里，说将来他必须花更多的心神和精力，才能再把她从里面拉出来。
伟泽却斩钉截铁否决：不必白费力气，嫂子已经把心给关上，大哥做再多的事，她都不会有所回应。
黄岐瑞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但他必须把事情做到底，只要能把人留在身边，其实他不介意竹青恨他。
马车到了宫门前，方蓉蓉和竹青下车换上辇轿，他考虑半晌，对竹青说：“你先到皇奶奶那边，我和蓉蓉见过皇上后，再去找你。”
“是，王爷。”竹青弯腰俯首，眉眼温婉而柔顺。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黄岐瑞咬紧了牙关，他居然怀念起她双眼含泪，不甘心却又不能不让他走的模样，他疯了，他竟然在期待她的妒嫉。
“韧……”方蓉蓉轻扯他的衣袖。
收回目光，他对她微微一笑，“走吧，我们去见皇上。”
竹青把茶壶呈上，才近月不见，她竟怀念起在宫里陪着黄奶奶生活的几天，都以为宫廷生活憋闷无趣，还要应付里面男男女女的阴谋诡计，可是在皇奶奶的护翼下，那些阴谋算计都用不到她头上。
有人护着的感觉其实很不赖，那时……也是因为躲藏在他的羽翼下，所以大夫人害了那么多人，独独没有害到她吧。
皇太后把玩着竹青送的茶壶，壶身是梅树树干的模样，上头还雕出几朵新锭未锭的梅花骨朵儿，她做这把壶，是因为皇奶奶说她爱菊的清高，却更爱梅的傲骨。
“丫头果然是个重承诺的，岐瑞呢，怎么没有陪你进宫？”
“王爷与方姑娘去见皇上了。”她淡淡的回道，见皇奶奶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可见得她早就知道方蓉蓉的事了，皇太后向竹青招招手说：“丫头，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