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裴凌已形成水火难容之势？”
杨戬轻笑两声，拿着竹夹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
“蔡大人，久闻您弱冠之年便已进士及第，算一算到如今也快为官三十载了。
咱家实在是想不明白，像您这种久经官场的老人，为何也会用‘危言耸听’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
杨戬这话算是说得极为不客气了，可见蔡京刚刚的话，确实是把他惹得有些动了真怒。
蔡京没露出丝毫惊慌之色，反而笑着摇了摇头。
“杨公公，看来你并没有看清楚眼下的局势啊。”
杨戬眉头微微皱起，冷笑道：“既然咱家没看清楚眼下的局势，那还请蔡大人不吝赐教一二。”
“杨公公不必跟我客气，你我已经是注定的盟友，我帮你是应该的。”
蔡京说完也不再等杨戬回应，当即开始跟杨戬分析目前的局势。
“杨公公您想一想，皇太后早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就算她再不情愿，这一两年内也肯定得把朝政大权还给官家。
官家亲政之后，宫内肯定得有一位内侍主官。
以前这主官人选毫无疑问，肯定是杨公公您。
可现在官家已经开始拉拢裴凌了，未来这宫中第一人的位置，还会是公公您吗？
就算是您，那裴凌左手捏着武德司，右手捏着城管司，并且官家还让他永镇皇庄，世袭罔替。
您觉得您在宫中的权力和威望，真的能和裴凌相比？”
蔡京一席话，直接让杨戬陷入了深思。
如果仔细分析蔡京这番话，你会发现这人确实老谋深算，操弄人心于无形之间。
例如蔡京张口就先预设了一件事，那就是一旦官家亲政，宫里面的内侍主管肯定是杨戬。
如果杨戬足够警惕就会明白，这个说法完全不成立。
因为现如今裴凌就已经是宫中第一人了，就算官家亲政，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去针对裴凌的。
可蔡京偏偏就用这样的话术，直接把杨戬竖立到了裴凌的对立面，而杨戬却对此毫无察觉。
“其实杨公公您仔细想一想，裴凌才什么年纪？他入宫才多久？凭什么他就能踩在杨公公您的头上？说到底不就是因为他和皇太后沾亲吗？
可要是官家亲政了，杨公公您还被他踩在脚下，那就算杨公公您能忍，我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杨戬抬头看了蔡京一眼，随后重新给蔡京续了杯茶。
“好了蔡大人，你就别再继续煽风点火了，咱家承认确实对裴凌有些不服。
可不服又如何？裴凌背后有皇太后撑腰，外加他自己掌控的势力，咱家跟他根本没法斗啊。”
“杨公公，裴凌背后有皇太后，您身边现在不也有我吗？
您也知道我与裴凌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只要杨公公您点点头，我一定竭尽全力助您把裴凌踩在脚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面对蔡京这番表态，杨戬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目光灼灼地盯着蔡京问：“敢问蔡大人，倘若咱家点头，您有何妙计？”
蔡京抬起脑袋，目光与杨戬相对。
杨戬目光闪烁了一下，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杨戬感觉，蔡京的眼神就好像即将发疯的饿狼，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不瞒杨公公，我的确是有对付裴凌的妙计，但此计大逆不道，杨公公你确定要听吗？”
蔡京此时的目光如绝世神兵出鞘，令杨戬感觉压迫感大到了极致。
杨戬瞳孔猛缩，他也是个聪明人，单从蔡京那“大逆不道”四个字，他就已经猜到了蔡京口中“妙计”可能涉及的一些内容。
杨戬低下头，躲过蔡京的目光。
随后他指向茶室房门道：“蔡大人，杨戬胆子小，实在不敢沾任何‘大逆不道’之事，还请蔡大人当作今日没有见过杨戬。”
蔡京盯着杨戬看了一小会儿，最终他笑着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
就在蔡京准备拉开房门离开时，杨戬突然又开口喊了一声：“蔡大人！”
蔡京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
杨戬深吸两口气，沉声道：“蔡大人既然来了我这儿，还是吃顿饭再走吧，饭桌上我陪蔡大人好好喝两杯。
也许蔡大人跟我喝醉了，会和我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我想酒醉之人说点儿‘大逆不道’的话，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大罪吧？”
蔡京发出爽朗的笑声，转身看向杨戬道：“能不能让蔡某喝出大逆不道的醉话，那就得看杨公公的酒值不值得蔡某一醉方休了。”
杨戬听蔡京这么说，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随后果然换了个地方推杯过盏。
酒过三巡之后，蔡京拿着酒杯低声对杨戬道：“杨公公，眼下咱们就已经一个算计裴凌的绝佳机会。”
杨戬冲蔡京抱拳，醉醺醺地吐出四个字：“愿闻其详。”
“羌族人叛乱，河湟之地战事已起。现在朝堂上文武大臣分作两派，一方想要派兵粮支援，另一方则想放弃河湟之地退守秦凤路。
无论这两派官员如何争论，最终胜出的一方都肯定是后者。”
“哦？蔡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杨戬好奇地问。
蔡京笑了笑道：“很简单，因为户部已经没钱了。眼下年关将至，户部既要拿钱给辽国奉送岁币，又要拿钱给各地官员发放俸禄，他们根本拿不出钱支援王厚的西军，所以放弃河湟之地必将是最终的选择。”
杨戬听了蔡京的解释后，一晃恍然地点点头，随后他继续追问：“那此事又跟裴凌有何关系？”
“朝中放弃河湟之地，肯定得派人去给王厚传旨，同时主导西军退守事宜。
那西军本就悍勇好战，难以约束，再加上西军这些年驻守河湟之地，军中招揽了不少番兵。
朝中一旦放弃河湟之地，西军至少得裁撤一半，番兵更是会被全部裁撤。
所以只要咱们想办法让裴凌去传旨，然后由他主导西军裁撤和退守事宜，那西军必定生乱。
恰好我在西军内也有一些人脉，届时我让人快马送去密信一封，保证裴凌有去无回！”
杨戬听完蔡京的计划，整个人既震惊又佩服。
利用如此大事算计一个太监，这种大手笔整个大宋估计也就蔡京能想得出来了。
就在杨戬准备夸赞蔡京两句时，他突然想到：“蔡大人，如果裴凌真死在了河湟之地，那皇太后肯定会彻查到底吧？那到时候咱们会不会被牵扯出来？”
蔡京目光深邃地看着杨戬，冷幽幽地说道：“杨公公，裴凌没在宫里，宫中所有人都是听您的差遣，您说有没有可能皇太后恰好就在裴凌离开汴京这段时间，突发恶疾宾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