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过我
这是早上10点的市中心高级办公楼的18层，同事们刚脱下外套，倒上喜欢的茶水或者咖啡，揉了一下浮肿的脸，电脑刚开始运行，键盘声响起，开始一天有条不紊的工作。
“哗！”
温以莳把满满一杯加奶热咖啡，全部泼了到了黑森投资集团高管蒋铂川的胸前，昂贵的定制西装一塌糊涂，他身上甚至蒸腾出现磨豆的香气。
随行人有七八个，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们，哪里见过这种当场撕逼，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个约莫三十岁的长发女人，她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女人叫温以莳，她上班的这家中型公司，去年上了新三板，最近老板陈总想冲主板，联络了各种中间人，这次把全球知名的黑森投资集团负责人过来洽谈，陈总亲自接待，相当重视。
项目为首的蒋铂川提议在办公室巡视一下，他信步走到了温以莳的座位旁，目光落到她工作的屏幕上，跟在陈总身后的美术总监见状，立刻要她站起来，给各位领导介绍一下研发部门最近出的游戏项目。
温以莳，一个小小的主美，缓缓抬起头，扬起轮廓分明的脸，拿起刚泡好的咖啡，来了这么一下。
她一字一顿的开口“手滑了，对不起。”
接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衣褶皱，望着窗外，目不斜视。
她颧骨高，鼻子也高，此刻的她冷若冰霜。
周围听到动静的同事们，都放下手里的工作，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陈总五十岁了，他头顶的地中海开始冒汗。
双手一下捧着蒋铂川矜贵的领带想擦，一下又指着温以时鼻子想骂。
周围上百号的人都在看热闹不嫌事情大，老板把提高的音调又勉强压了下去，傻子也能看出他正在压抑怒火。
温以莳红着眼睛和镇定的蒋铂川对峙着。
气氛相当凝滞，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和他之间曾经有什么恩怨。
更多同事偷偷从座位挡板伸出脑袋偷瞄，在电脑面前拼命打字各种猜测。
“难道是什么桃色新闻，啧啧啧！”
“这可不像温以莳能做出来的事啊，没想到平时埋头工作，妆都不画的她，竟然能傍上黑森的高层！”
老板给助理使了使眼色。
男助理心领神会，拉住温以莳的袖子，她整个人都往后趔趄了一步，丝袜好死不死还勾破了一块。
“这个员工家里刚出点事，心情不好，有点躁郁，各位不要耽误后续工作进度，我们继续继续。”助理挨个给位点头哈腰。
温以莳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男人胸前的领带。
那是一条西镇织工艺的真丝领带，硬挺、轻薄、透气、手工织出深蓝色花纹，细腻优雅层次丰富。
她再熟悉不过，因为，那是她买的。
眼泪要夺眶而出的时候，温以莳终于绷不住了，拨开人群，冲到了厕所里，把自己反锁起来。
蒋铂川一贯冷静，顿了一下，环视了一周，说：“看得差不多了，那就下次再约吧，具体材料看过后，会有第三方过来审核细节，希望后续顺利。”仿佛刚才的那杯咖啡是不存在的幻觉。
他的身份让大家都以为只是个误会，她绝无可能认识他，结交他。
她不配。
那个曾经对着她笑脸盈盈的男人，今天衣冠楚楚的站在自己身后，市中心的高档写字楼的巨大落地窗，光线明亮。
他一如既往，风度翩翩绝无失态，转身往公司门口走去。
前台两个坐着的小姑娘，看着一行人走过去，连忙理了理头发，抿了一下嘴上的口红，挺起腰，收起肚子，眉目含笑。
谁要是攀上这行人其中的任何一个，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再也不用花三个月工资也买个像样的包，她现在最贵的包包，五千块，过地铁都舍不得放在安检那脏兮兮的机器里。
可惜他们走过的时候，没有多往前台看一眼，这让刚毕业半年的小姑娘略略有点失望，不过也没关系，她打开桌子桌边摞着的简历，最近又来了三十多个过来应聘的程序员和市场运营，挖掘一下，总有样貌端正的潜力股。
几十亿的项目也能面色不改的蒋铂川，今天这种情况他当然不介意，他不过是在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温以时只是老鼠，她当然只是这游戏里的老鼠，她觉得胸腔里充斥着恶心。
她和他在一起两年半后，他攀上了老板的女儿以后，她被火速分手。
他的光环，他的工作，他的那些所有，她以为她不花他的钱，不占用他的时间，善解人意，就是她对他的爱。
一切都是笑话。
温以时一口答应分手，没有当面哭泣，没有挽回，扭头踩着8厘米高跟鞋转就走。
她觉得当时姿态特别帅气，自己很有骨气，她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她觉得自己能抗过去。
哪怕每天半夜痛哭流涕，第二天肿成猪头，也要喝冰咖啡，也要化上浓妆，也要死撑住一口气。
爬也要爬去上班，去工作，里头有自己的尊严！
现在，现在她终于绷不住了，这个无耻的男人，为什么会在她维持最后体面的场所，给自己这种羞辱。
恍惚间，温以莳的手机收到了一条讯息，是他专门用来和无关紧要人联络的另外一部手机。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很心痛。”
心痛？呵呵呵，男人。
温以莳几乎要笑起来，盯着屏幕，心里泛起恶心。他为什么要在她工作的地方捣乱。
“蒋铂川，你花了十几年爬到黑森投资集团华东的三把手，现在你竟然以权谋私、公私不分、故意跑到我们公司羞辱我！”
“误会，这是合伙人介绍的，你们公司盈利不错，我们除了跟投企鹅的项目，注资超基因游戏那种大公司，也会考虑你们这种极具潜力的独角兽，回报率高。”
蒋铂川发来一段语音，语气平静，平静到就和日常同助理讲话没有任何区别。
距离感、分寸感、你听不到他任何的情绪。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一点，任何人，包括对手，都不可能惹怒他，他需要这种对所有的事务的控制感。他的工作里，是不会发生任何失控而带来的失误。
此时此刻的温以莳，快要站不住了，分手的这半年，她头顶冒出了几根白发，整夜失眠，甚至每个月的大姨妈都血崩不止，脸色黯淡苍白，不刷腮红不能出门见人。
她身体往下坠，双手空中挣扎了一下，但是没能及时阻止自己的额头跌向马桶盖子，额头血渗出来了。
“蒋铂川，你放过我。”
这是温以莳晕过去之前从手机按出来的信息，还没来得及确认发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