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朦胧,细雨逐风。
一辆豪华的轩车缓缓停在天宝阁门口。
随行的两名护卫一人一边分站于铺面两侧。车帘挑起,一名俏丽的侍女下了马车,扶住车帘。
只见一只笔直的小腿踏着绣有青色牡丹的白色绣鞋伸出车外,缓缓落在地上。
待到绣鞋的主人全身立于车前,侍女把车帘放下,车夫驱车离开。
来人双十年华,身材高挑,面容清秀,五官精致得如同精雕细琢。一头乌黑的秀发挽了个冲天髻,一根通体白润的玉簪子穿过发髻。
一身白色浮光锦缎格子道袍一尘不染,将女子衬托得亭亭玉立。乍一看清新脱俗、美憾凡尘。
女子莲步轻盈,携侍女走入店中。
“这位女冠,可是要挑选珠宝首饰?本店有上好的金银首饰、琉璃玉器,皆是手艺最好的师傅精心打造,形制更是别具一格,女冠可随便看看。”
咨客翎儿见来人穿着不俗,迎上来介绍道。
“劳驾问问贵号师傅,看看这支簪子能不能修复。”
女子声音如同仙音,仿若九天之上传来。
“女冠稍后。”
翎儿小心接过女子手中绸布包着的琉璃簪给老玉匠查看,不一会就回来了。
“回女冠,您这簪子太过碎裂,这修起来颇费一番功夫,而且费用也超过了这支簪子本身。您在稍等一下,我请示一下我们东家看能不能减免一些费用。”
翎儿自小跟着爷爷在金铺,练就一身看人的本事,眼前的女冠穿着不俗,还带着侍女和护卫,自然要让东家来接待。
“东家,就是这位女冠要修这支簪子。”
江明跟着翎儿来到大堂,一眼就被眼前的女子惊艳到了。直到被翎儿推了一下才从恍惚中醒来。
“仙姑请稍坐,芸儿!给贵客上茶。”
江明拉开屏风作的门,将女子和侍女请入内。
“店家,不知这簪子可否修好?”
女子坐定朝江明询问道,她几乎走遍了东市里的金铺。每一个都说难以修复,不如重新买一支。
“这支簪子材质普通,仙姑如此在意想必这簪子对仙姑来说定然有着非凡的意义吧?”
江明知道眼前的道姑非富则贵,按常理这么一支普通的琉璃簪根本没必要修。
在唐朝,女道士有两种。一种是真正出家修行的女道士。而另一种就是皇家公主、达官显贵家里的女子为了追求生活自由,不愿嫁人而入道。
在唐朝,女子的地位空前高涨,他们可以跟男人一样出行,交友。还可以有自己的事业,甚至还可以做官。大名鼎鼎的上官婉儿就是武则天身边的女官。
江明混迹京城本就是为了结交权贵,从而救出父亲,而眼前的女子身份必定不凡,故而江明借此展开话题。
“店家慧眼如炬,这支簪子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只恨我不小心摔断了,劳烦店家想想办法。”
女子似乎想起了伤心事,心情变得沉重,落寞的眼神肃然泪下。一旁的侍女见状掏出丝娟给她擦了擦,还给了江明一个白眼。
好像是说,你怎么那么多事。
“仙姑至孝,我定当全力以赴。”
“那就多谢店家了。”
女子得到保证,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开始打量这小隔间里都陈设。
正中一张茶桌,加上自己坐的一共4张奇怪的胡床。(当然沙发这种名称她不知道。)
一张书案后面同样是一张胡床,比起茶桌前的稍小,仅能坐一人,还有扶手和靠背。
在后面是一个书柜,上面却空无一物。
再则便是斜侧江明正在忙碌的工作台,后面的储物柜摆满了纯净透明的瓶瓶罐罐。心里暗道没想到这个小小的金铺竟然有着那么多的琉璃器皿。
“女冠,您喜欢哪只茶盏?”
杜芸抱来一个锦盒,里面整齐的放着7种颜色的琉璃盏。因为是女客故而她打算煮紫苏饮。所以用的不是泡茶的一套茶具。
“这只吧。”
道姑选了一只天青色的茶盏。
杜芸依言将其拿出来清洗,开始往透明玻璃制成的烧壶里加入山泉水。放到铜架上,下面点上酒精灯。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温文而儒雅。
“芸儿小娘子,你们平日里都是用这么金贵的琉璃器待客吗?”
道姑一边欣赏着杜芸煮茶的手法,一边搭话。
“回女冠,郎君说贵客当用重器。您是女客,今日芸儿所煮的是紫苏饮,配的是这套茶具。您可是第一个使用这套茶具的客人呢,往日里郎君喝茶用的是哪一套。”
杜芸叽叽喳喳的说着,指向另一边泡茶用的透明茶具。
“紫苏饮是什么?为何从未听说过?”
道姑听到正在煮的是从未听说过的紫苏饮,不禁感到好奇。
“这是郎君教我煮的香饮,您很快就知道了。”
杜芸解释道,心里一阵小小的得意,这些日子以来她见过太多人惊奇的样子,她就喜欢看人家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随着杜芸把柠果汁挤入,黄绿色的紫苏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惹人喜爱的粉色。
看得道姑和她的侍女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
粉色对少女有种不可抗拒的魔力,看着粉亮的液体让人有种马上喝掉它的冲动。
“芸儿小娘子,你会变戏法?”
道姑的侍女忍不住好奇,对杜芸问道。
“哼,那是我家郎君教的。”
杜芸一脸骄傲,同样是侍女,她却有种比别人优越的感觉。
粉色的茶汤倒入天青色的杯中又变成了紫红色。
“女冠请用茶。”
杜芸放入几块小冰块把茶盏推到道姑面前。
“怎么又变色了?”
道姑看着紫红色的茶汤,一脸惊奇。
“郎君说,世间的所有色彩都是红绿蓝三种颜色变幻而来,这粉色的茶汤倒入每种颜色的茶盏,颜色都不一样。
不过我只知道茶汤倒入天青色的茶盏是紫红色,因为我家郎君和女冠一样都是喜欢天青色。
他说雨过天青什么处,什么什么来,哎呀,我忘了,女冠尝尝看味道如何?”
杜芸滔滔不绝,把江明告诉她的知识讲给道姑。
道姑端起茶盏闻了闻,紫苏的香气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檀口轻轻一抿,一股酸甜的感觉从口腔流入喉咙,美妙的感觉直入心田。道姑不由得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
一旁的侍女看着自家主子喜爱的模样,暗暗记住杜芸煮茶的手法。
“清香酸甜,真好喝!”
道姑说着又喝了一口,心里对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店家充满了好奇。还有刚才侍女说不清的那句定然是什么诗句。
一杯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紫苏饮很快就喝完,杜芸赶紧给她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