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煜听着满含执拗的话，身体微震。
垂首，目光落在怀中人惨白的小脸上，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把，疼的窒息。
这世间，何其有幸，才能得如此纯粹，永不被放弃的感情？
即使她明知道，自己不会放任灭世之战不管，却宁愿委屈求全，与他并肩，去面对几乎必死的局。
“师尊。”
慕朝朝仰起头，神色认真地望着他：“这次，一定会不一样。”
他微愣。
等回过神来，就见她已经走到肖元丰身边，蹲下，伸出一只纤长的手，缓缓抚上了那双不瞑目的眼睛。
迟煜薄唇微动，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走到她身侧，神识探查黑暗之中，默默相护。
“是嗜灵宗三大神使，还有……”
慕朝朝轻阖双目，手覆于九霄掌门头上，脑海中，浮现一片血光，刀剑铮鸣。
低下头，是一把锋利的剑刃透胸而出，殷红沿着剑尖落于地面，顷刻间流成一滩。
森冷银芒中，映着肖元丰一张反应不及的脸，还有眼中的错愕。
“师尊，徒儿本也不想亲自动手，可惜别的人无法靠近。”
一道轻笑声从身后响起。
“噗……”
冰冷的剑身被一股巨力从身后拔了出去，血花飞溅。
天旋地转，白发纷飞。
肖元丰倒在了地上，头重重摔在白色石板。
伸出的手轻颤，指着那年轻男子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呵~”
他轻笑一声，俯下身来，漫不经心拿出一块手帕，擦拭干净下方之人嘴角溢出的血迹。
“为了感谢师尊多年教导之恩，徒儿给您留一个全尸，黄泉路上，也好比其他人走得稍快些。”
“天师多年未传唤，本以为这辈子都要给您老做弟子了，实乃缘分已尽，如今，徒儿只要放出神主地魂，就能登上神使之位。”
“为了徒儿的前程，师尊就委屈一下，去死吧。”
话落，他随手丢掉带血的帕子，冰冷有力的手，捏上了他的喉咙，轻缓的声音似乎带有几分柔情：“下辈子，记得别那么轻易相信人。”
“林青云，你个孽障！”
肖元丰的话和着血从齿缝里挤出。
“师尊说的是，可您叫错了名字，我只叫青云，不姓林，不是您流落在凡间的外孙。”
男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起来：“这些年，您始终不肯原谅那个与人私奔的女儿，也不愿认下我。”
“你说你，一面做不到大度原谅，另一面，又忍不下心让失去双亲的外孙流落在外，岂不知，其实他们都已经死了。”
“就让我这个孽障赠您一份大礼，让你们一家团聚吧。”
他站起身，冲着身后一群黑袍人挥了挥手，吩咐道：“摆下千尸阵，将本神使的同门一个不落地放进去。”
“哦，对了。”
“本神使可是一向尊师重道，当乃修真界楷模，切记要把这老东西放在尸山之上，要让他亲眼看着镇妖石碎，邪神出世！”
“哈哈哈哈哈……”
在青云的笑声中，肖元丰被狠狠丢进了同门尸骨顶端。
白色纸船，照亮幽冥。
“咔嚓——”
“砰！”
一声巨响。
回光返照之际，镇妖石碎。
黑色雾气腾腾，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逐渐凝聚，淡漠冰冷地瞥了他一眼，红如含丹的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十大仙门排行第四，不过如此。”
“魅灵玄胤，御蛊长渊，嗜血北冥，平步青云，拜见神主。”
众神使带领嗜灵宗无数黑袍人齐齐躬身跪拜。
肖元丰含恨而死，慕朝朝收回了神识，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咬牙道：“杀了肖掌门的，是九霄阁首席大弟子，林青云。”
这时，前去其他地方检查之人陆陆续续已经来此汇合。
“七师弟，可有活口？”
一道清润的声音远远传来，灵风拂面，紧接着，身穿青衫的男子从天而降。
“数千道友皆已被生祭，无一生还。”
迟煜眉宇轻蹙，又看向随后而来的谷天笑：“三师兄，可有人幸存？”
“只找到了几个藏身密室的尸首，要么中毒惨死，或是被摄魂而亡，甚至活活吓死。”
他一张娃娃脸布满寒霜：“嗜灵宗不仅捉人祭阵，更是满山遍野放出蛇蛊，鬼煞怨魂，我还发现自相残杀的弟子，应是魅灵神使所为。”
听到这，钟离夙下意识拿着折扇轻叩掌心，静默良久，道：“厨房与各处水井内，皆发现能使人失去灵力的毒药……无骨。”
“炼制此毒的灵草极难寻找，无色无味，并不致命，却会让人短时间失去战斗力。”
“为了邪神出世，嗜灵宗当真煞费苦心，不知做了多久的准备，安插的眼线如此隐匿，竟能轻松躲过层层排查。”
“即使有慕丫头提前预知，与我卜那一卦不谋而合，做了及时应对后，本应是逢凶化吉，却不想……”
他话说到一半停下，看向一脸沉思的慕朝朝，眼底充斥着复杂。
“始料未及，天机竟无故生变。”
“大师伯。”
慕朝朝抬头，看了一眼深邃无垠天穹之上的缥缈星辰，语气淡然，听不出情绪，一点不像平时与他斗嘴时的俏皮模样。
她沉吟半晌，问：“如果大师兄对你出手，可防备得住？”
“微尘？”
钟离夙怔了一怔，下意识回道：“谁对我出手，他也不会。”
“为何？”
“这么多年，他的秉性我最了解。”
“是啊。”
慕朝朝的声音很平静：“面对最信任之人，总会是无法防备。”
“肖老视其弟子林青云为下一任掌门，那番信任，不亚于大师伯对大师兄，嗜灵宗身处黑暗，却深谙诛心之法。”
她顿了顿：“从今日起，天源大陆便会多一个叫青云的神使。”
钟离夙沉默不语。
肖元丰身为十大仙门中的前辈，与他师尊上辰尊者有几分交情，因此，对他的一些内情，多少知道一些。
别人都说他对徒儿比亲女更好，却不知，那是他的亲外孙。
片刻后，他才缓声道：“至亲出手，难怪。”
“并非至亲。”
慕朝朝摇了摇头。
钟离夙刚要打开折扇的手一顿，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林青云不是肖老的亲人，而是冒充？”
“嗯。”
“没想到，这人心思如此之深，平日里不管是修炼，亦或斩妖除魔，下山除祟，皆是身先士卒，从不落人后，肖老对他可谓是十分看重。”
说完，他似有所感，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出声问道：“微尘为何还未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