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朝刚迈出门槛,头顶便被撑起了一把描着红梅的纸伞。
她转眸看向身侧的男子。
只见他墨发高束,清隽的容颜如琢如磨,一双静若深潭的丹凤眼恰好也看了过来。
“为师在,不必担心。”他薄唇翕动,嗓音清冽如风:“一会儿见了肖老,为师还他一株同等灵草便是。”
“多谢师尊。”
慕朝朝弯唇一笑,抱住他手臂,跟着一同向远处走去。
天穹之上,烈日炎炎。
可她披着狐裘却依旧能感受出几分寒意。
迟煜察觉到异常,脚步一停,侧过头来,微微蹙眉:“朝朝,有何不适?”
慕朝朝愣了一下,摇头:“徒儿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她唇角勾起一抹明媚的弧度:“徒儿那日伤口上,青衣的发簪可还在?”
“嗯,在为师这。”
“青衣是嗜灵宗神使,她的发簪定值不少灵石吧?”
迟煜:“……”
垂眸看向她,眸底划过一抹无奈:“我们到了,拜访过肖老,为师带你回去歇息。”
他牵起有些冰凉的小手,转身,随着钟离夙的脚步走进客房院落之中。
古松之下,青石桌旁。
慕朝朝刚迈入门槛,便看见端坐于石凳上的白发老者,他正与钟离夙谈笑风生。
上次见九霄掌门,还是在刚重生回来,与诸位师兄一同被人诬陷之时,而今不过数月有余,却感觉已是恍若隔世。
肖元丰听见脚步声,转眸看去,就见玄曦仙尊带着刚收入门中的亲传弟子缓步而来。
他连忙起身相迎,抱拳道:“玄曦仙尊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
迟煜回了一礼:“我观肖老修为瓶颈略有松动,想来不日便可突破出窍中期。”
“哈哈哈……”
肖元丰捋着胡须爽朗一笑:“我老了,自是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修真界的未来,最终,都在你们这些小辈手中。”
“上辰尊者收了几个好弟子,也算是后继有人,十大仙门如今能和睦相处,万事皆安,实属难得。”
“嗜灵宗最近频频动作,想来定会再起波澜,老夫年岁大了,也不想做什么主,一切听从钟离宗主调遣,为了天下大定,九霄阁全门上下,无敢不从。”
他说完,朝着一旁的钟离夙拱了拱手。
钟离夙笑着还了一礼:“肖掌门过谦了,九霄阁一向忠义守信,顾全大局,乃是天下修士有目共睹,肖老有如此信任,我等定不相负。”
“钟离掌门这话言重了。”
肖元丰摆了摆手:“修真界能人辈出,护小辈成长,为他们铺路,方能兴盛我道门,长长久久,不会断了传承。”
他视线落在迟煜身旁的少女身上,和蔼的面容露出几分欣慰之色:“像慕小友这般资质出色的弟子,世间难得一二,需谨慎对待,无论是嗜灵宗,还是有些天生好妒之人,不可不防。”
“当然,也不可过度,人在往上爬时,总是要经历层层磨难,踏下无数垫脚石,最后才能登上巅峰。”
“晚辈自会注意。”
迟煜语调清冽平缓,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年纪大了就会啰嗦,玄曦仙尊在修行上,早已超我许多,达者为先,我信你自有决断。”
肖元丰一脸慈祥地看向他身旁,眼睛滴溜溜转的小姑娘,笑了起来:“慕小友,可还记得老夫?”
“肖老的破妄茶,滋味当真一绝,让晚辈念念不忘。”
“哈哈……慕小友这是还记着老夫的仇呢。”
“记仇,自然也会记恩。”
慕朝朝笑了笑,松开迟煜的袍袖,双手持礼:“晚辈谢过肖掌门赠药。”
“慕小友不必多礼。”
肖元丰虚扶一下示意她起身,随即笑咪咪打量着她:“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肖老客气了。”
迟煜从纳戒里拿出一个玉盒双手递上,淡淡说道:“晚辈这里有一颗土精,正好适合肖老用来突破境界,还请笑纳。”
“这……”
肖元丰捋胡须的手一顿,忽而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刚好上次去极雷之海幻境时,得到了一颗雷影草,慕小友是雷灵根,正适用。”
他接过迟煜手中的玉盒放回纳戒,又拿出一个琉璃盒,送到就慕朝朝面前,笑道:“慕小友,快收下吧。
在迟煜的点头示意下,慕朝朝这才伸手去接肖元丰手中的琉璃盒,就在触及的刹那间,一幅幅画面瞬间于眼前浮现。
那是……
满目殷红铺满千阶白石台。
镇妖石下尸骨成山。
而最上方那人一头白发被风撩起,入目便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正和眼前之人重叠在一起!
“以满门之血祭祀,镇妖石碎,邪神出世!”
她的声音清脆如银铃般悦耳,却让场面顿时陷入死寂。
“慕小友,你……”
肖元丰话还没说完,慕朝朝又解释了一遍:“晚辈方才感应到,九霄阁有大劫,嗜灵宗打破了镇妖石,放出翼瑾辰三魂之中的地魂。”
“慕丫头,不可妄言。”
钟离夙上前一步,将慕朝朝挡在身后,持礼道:“童言无忌,还请肖老莫要记挂于心。”
“无妨。”
肖元丰摇了摇头:“这世间修者各有因缘际会,慕小友从未去过九霄阁,却能知晓镇妖石之中为邪神地魂,想必定是有所预知,此次回宗门,我自会命人多加留心。”
他看了一下天色,继续道:“本想多留一二,现下看来,怕是不得不立即回归仙门,钟离掌门与玄曦仙尊尽管放心,此事老朽绝不外传。”
“肖老放心,稍后会通知我家三师弟谷天笑前去贵宗门查看,无事便好,若有事,定全力以赴,共渡此劫。”
钟离夙话音一落,肖元丰便拜谢一礼:“大恩不言谢,山高路远,暂且告辞。”
“预祝肖老,一路顺风。”
几人纷纷持礼相送。
只见那道骨仙风的白发老人招出长剑,眨眼间便已消失在视线尽头。
钟离夙回过头看向那口无遮拦的小丫头,却见自家七师弟已将人护在了身后,于是忍不住笑道:“阿煜,大师兄还能吃了这小丫头不成?”
“此番预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迟煜把纸伞往小姑娘身边倾斜些许,接着说道:“朝朝有伤在身,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也成。”
钟离夙摇了摇扇子,笑容温和道:“慕丫头,日后就算有所预知,亦不可先行外传,小心被人当成异类。”
“好了。”他挥了挥衣袖:“快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立即回归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