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朝怔住，眼前之人漆黑的眼眸里映着暖黄色的火光望着她。
那一刻。
她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
一双桃花眼红了。
他许的愿望，确实像是师尊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只是。
在这个梦里多加了一个她……
慕朝朝抿了抿唇，低下头，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朝朝，是不是我说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小迟煜抬眸望着她，眸中满是忐忑不安，似乎很担心自己哪里说的不对，让她不开心。
“没有。”
慕朝朝摇了摇头，看着他面前就要凉下来的寿面，开口道：“趁热吃，冷了就不好了。”
那小孩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一只小手拿起筷子顿了一下，抬头看过来：“朝朝陪我一起吃好吗？”
“好。”
慕朝朝笑着应下，伸手拿起筷子，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感觉到一抹强烈的窥视。
猛然扭头。
却只有竹影绰绰。
她皱了皱眉。
正在思索那道目光的来源，耳边却传来一道道稚嫩而不舍的声音：“朝朝是我的，不可以喜欢沈哥哥。”
“我今天下棋赢了父亲，朝朝，可不可以多奖励我一块桂花糕？”
“朝朝，我们成功结下了同心契，以后所有天劫，我能一直护着你了，你再也不必怕打雷了。”
“过了这一日，我就八岁了，快看看我是不是长高了很多，父亲说再过几年，我就可以和他一样高，到时候我会娶朝朝过门，你就不用总是藏在螺壳里不出来了。”
“父亲与娘亲都要走，连朝朝也要丢下我了吗？”
“朝朝……”
“……”
“……醒来！”
那熟悉的嗓音清冽得仿佛寒霜飞雪。
慕朝朝蓦地回神。
一阵夜风过。
额前细细密密的汗珠带着冰凉刺骨的寒意。
她下意识地环顾周围，却发现自己站在与灵山边的悬崖峭壁上。
“朝朝……”
一道清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循声看去，就见一袭白衣的身影快步走至面前。
那一张小脸上，满是不舍和委屈：“朝朝，明天父亲就要带我去灵云门了，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慕朝朝看的心里一疼。
恨不能马上答应他，却发现此时，她竟失去了控制，变得身不由己。
随即，就听见自己淡漠的声音从口中传出：“不能。”
小家伙低下头。
那难过又可怜的模样让人于心不忍。
慕朝朝试着整挣扎，依旧是被团团束缚住一般，动也不能动。
夜色寂静。
除了夜风吹过山林间留下的“沙沙”之声，就只剩下了夜號婉转悲鸣。
“与灵峰上陪我三年，至今都不知朝朝长什么样子。”小迟煜重新抬起头，平缓的声音里隐约藏着哽咽：“摘下面具，让我看看朝朝长什么样子，等我修为有成，就去寻你回来。”
“你找不到。”
慕朝朝听着冰冷无情的话语从自己口中吐出，险些想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
可她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清正挺拔的小身影，失落地垂下脑袋。
“朝朝，我一定会努力变得更强大，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
他身形顿了顿。
忽地奔走过来，紧紧抱在了她腰身上，依依不舍：“朝朝，我不想你离开，为何不愿陪我去灵云门？”
“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你才不喜欢我了，朝朝，我会更努力的，你别走，我舍不得你。”
“朝朝，难道你以前说的喜欢，都是假的吗？”
他的头靠在她腰上，那微微颤抖的身躯，令人心疼。
慕朝朝心软的一塌糊涂。
却听见自己轻叹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要看我长什么样子吗？”
她俯下身，看着那双泛红的丹凤眼，声音轻柔了些许：“你来亲自摘下这面具。”
闻言。
小迟煜愣了愣。
旋即抬起头。
对上她那双潋滟如水的桃花眸。
那其中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就好像这一次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了。
“朝朝……”
“嗯。”
慕朝朝揉了揉他的头：“阿煜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些年，无论何事，你做得都很好。”
“朝朝也喜欢你，是万物不抵你眼中一抹星辰的喜欢。”
“只是我时间不多了，马上便走。”
她声音顿了顿：“阿煜不是想看我长什么样子吗？来，摘下它。”
话落，眼前之人抬起一只小手触到了她脸上的面具，又停住，轻轻问道：“我会永远记得朝朝，天涯海角，一定会在某天将你寻回来。”
“好。”
慕朝朝唇角微弯，轻声应着。
下一秒。
那一只手才小心翼翼地碰触到了微凉的血玉。
面具揭开。
一张昳丽明艳的脸，顿时映射在对面那人清澈的眼眸之中。
小迟煜看着她，抿了抿唇，沉吟半晌，才开口道：“朝朝好看。”
“可是……”
“我无意间听过父亲的话，说我生来命格缺失，魂魄不全，亲缘浅薄，命如纸，乃无福之人。”
“朝朝这么好，定与我无缘了吧？”
他望过来的眸中映着银色的清辉，微光破碎。
“阿煜。”
慕朝朝嫣红似火的广袖伸出，将他紧紧揽进怀里，轻声细语：“人生来秉承天地，可一旦入了仙门，便责任深重，切记勿忘初心，不念过往。”
“朝朝所言，定谨记在心。”
“不。”她拍了拍他的头，轻叹了一声：“你不会记得。”
“朝朝舍不得阿煜难过，以后入了灵云门好好修炼，照顾好自己，暂且忘了我吧。”
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按在对面之人眉心灵台之处，运起术法，红唇微动，轻念：“遇为始，散为终，相忘于天地，再见不识。”
咒音一落。
一股欲销毁神魂的力量猛然袭来。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将她整个人抹除这个世界。
那种撕裂般的疼……
犹如蚀骨。
慕朝朝的脸色越来越白。
恍惚间，似乎听见了一声无奈地叹息：“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谁在说话？
已经无暇去辨认了。
脑袋渐渐迷蒙，最后的意识里，看到的是眼前那张惊恐万分的脸。
还有他那双好看的凤眼中，自己已然化成了一道道红色的流光，逐渐消散。
那小家伙唇瓣一张一合。
怎么也无法听清。
只感觉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被掏空，整个人好似漂浮在水上，轻飘飘的，无依无靠。
她闭上了眼睛，黑暗降临。
几乎同时——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从禁锢中一把捞出，紧紧抱在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