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殿之北,寒霜阁。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将层峦叠嶂的青玄石飞檐覆盖。
殿内。
一片寂静。
慕朝朝坐在殿首似笑非笑地睨着下方众魔君,默而不语。
众魔君面面相觑。
就在他们惴惴不安之际,一道慵懒轻柔的声音响起:“谁来说说,为何众位魔君会出现在本座爱妃的寝阁?”
众魔君听着这话,不约而同地心上一抖,抬眸,看向慕朝朝。
却见她端坐在椅子上,纤长的双腿交叠,红衣似血,衬得她肤白似玉,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脉脉含情,却寒光乍现。
“启禀魔尊大人。”
魔君沈宴上前一步:“我等皆是受流火魔君之邀前来,并不知是为何。”
“哦……”
慕朝朝淡淡扫了他一眼,又看向坐在左手边之人:“爱妃这一早可真是够忙,前邀请众魔君到此,后又去了暖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本座只能忍痛,割爱了。”
“尊上……”
“别废话。”
“是。”
流火看着那艳丽无双的女子,唇角的笑意愈发浓郁:“事关尊后与魔族安危,还请魔尊大人见谅。”
他转头看向偏殿,不紧不慢地喊道:“我们魔尊在此,还请阁下出来一叙。”
话音刚落。
便有一道修长的身影负手缓步走出。
那人身形高瘦挺拔,整个人被包裹在黑色的锦袍里,看不清面容。
慕朝朝身体稍稍前倾,手肘撑在腿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红唇扬起一丝嘲弄的弧度:“钟离掌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本座一声?”
“若不是为了阿煜,本君又怎会来此?”
钟离夙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坐于左侧的男子身上,眉头紧蹙:“魔尊大人左拥右抱,想来并不会关心令师尊的死活。”
“喂,你这人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坐于右侧的九霄不满道:“亏我之前还可惜你不是我姐夫,现在看来,幸好不是。”
钟离夙看了他一眼,淡漠道:“本君甚幸。”
“好了。”
慕朝朝打断了两人,对魔侍吩咐了一声:“没看见本座的师伯前来,还不给上座?”
她环视一圈,又补充一句:“给几位魔君也赐座。”
“是。”
几名魔侍齐刷刷地应下,连忙送上了几把椅子,退出,守在殿外。
慕朝朝偏过头笑吟吟地看向钟离夙:“大师伯,请。”
钟离夙拂袖坐下,看过来的眸光隐含薄怒,又似无可奈何。
“大师伯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本座,怎么说如今也是一家人。”
慕朝朝歪着脑袋,抿唇笑了笑:“待本座大婚之时,你若还是这般态度,让本座的尊后该有多为难,就算你不心疼,本座亦会心疼死了。”
“说正事。”
钟离夙直言不讳道:“原本第一世家云家被灭,唯一幸存之人云梦溪指证是你魔域所为,再就是传遍三界的灵族之人现世。”
“现下修真界十大仙门正在集结,借口要你师尊亲自出面讨伐于你,妖界听闻此事也在蠢蠢欲动。”
“就因为一句得灵族者得天下,真是荒谬!”
慕朝朝嗤笑出声:“大师伯所言极是,本座也这般认为。”
“这世间之人啊,自己平日里不肯努力,却总想着一步登天,也不怕爬太高了有一天摔死。”
“当然,灵云门被堵之事本座已然知晓。”
她顿了顿:“大师伯尽管放出话去,就说魔尊慕朝朝贪图这天下,欲为三界之主,强行掳走了被他们如此尊崇的仙尊大人。”
“而大师伯你恨本座欲死,三日后决战坠魔崖,不死不休!”
钟离夙闻言,眉心皱起,面色冷凝:“慕丫头,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呵呵……”
慕朝朝倏然笑了起来,耸了耸肩:“本座还能干什么?”
“自然是去普渡众生,送想死之人去死,帮那些挣扎在深渊业障之中的人解脱。”
“灵族之人自古以来皆为守护苍生而活,如今本座有幸加入,便要让那些贪婪之辈知道,这业火焚烧的滋味,会灰飞烟灭。”
“至于大师伯你……”
慕朝朝沉思片刻,唇角勾了勾:“最好闭门不出,可别在这一场混乱中丧生,届时师尊他定是要难过的。”
她眸色一寒:“你知道的,本座的师尊坚持活到现在有多难,谁敢动他,便要问问本座答不答应!”
钟离夙沉默半晌:“这一次决战我灵云门要去,因为嗜灵宗现世了,这么多年,那么多人的命,此仇不报死不瞑目。”
“嗜灵宗?”
慕朝朝笑得低低沉沉:“他们的神主被封印在我师尊的心头,害得他现在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这账本座定会讨回来。”
她的目光落在钟离夙严肃的脸上,笑得愈发灿烂:“大师伯若是真的要去,记得与本座划清界限,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钟离夙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那目光复杂难辨。
也仿佛在探究着什么。
“慕丫头,师伯有话单独与你说。”
“好。”
慕朝朝轻轻颔首。
转过头,对坐于身边的九霄说道:“带几位魔君出去整顿兵马,全魔域下达战令,吞噬期以上魔修必须在两日内到达章尾山脚下随本座决战坠魔崖。”
“是,属下遵命!”
九霄恭敬应声,带着众魔君走出殿门。
一时间。
两人静默无言。
“大师伯有话请讲。”
慕朝朝居高临下对视上那双淡漠的眸子,率先开口:“此次之战怕是不亚于上一次的灭世之战,有没有命活下来不好说,有什么便说什么,本座不会与你计较。”
“慕丫头。”
钟离夙微微敛眸,缓缓站起身来,伸手抛出一只纳戒,一字一句道:“若是此次我回不来,那这个就是你与阿煜成婚的贺礼。”
“记得告诉他,是因为他让我太过失望,才没有来,并且以后都不会再来看他一眼,让他好自为之吧。”
慕朝朝接过纳戒,漫不经心一笑:“还未开始,大师伯怎么这般伤感?”
钟离夙将黑袍拉起,遮住了容貌,转身,抬脚离开,只留下一句:“有些话不提前说,最后便连道别都会变成奢望……”
他顿了一下脚步,却没有回过身来,淡淡道:“慕丫头,你好好待他。”
那一袭玄袍消失在殿外的风雪中,恍惚间,微弱的光线里拉出了一抹孤寂的背影。
慕朝朝垂眸,看着掌心的纳戒,手指缓慢地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