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翻腾,暮色渐笼。
视线的尽头,天地之间映着一片晚霞,似火如荼般铺展开来。
再次来到这土幻灵境,慕朝朝忍不住愣怔了一瞬,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往哪个方向?”
迟煜清越平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她回过神来。
“这个……”
慕朝朝的眼睛眨了眨,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只见他神情淡淡,一双清如止水的眸子静静地看了过来,没有丝毫情绪,让人看不懂其中所思所想。
她顿了顿,不由得问道:“仙尊大人就不怕我把你引入什么禁地之中,届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迟煜闻言,淡淡扫了她一眼:“你可以试试。”
“……”
慕朝朝撇了撇嘴。
这人究竟是如何笃定自己不会对他下手,难道是因为对五行灵境了若指掌,所以不惧?
那现在……
必定是一场试探。
这么一想,顿时有些泄气,此时这个样子根本无法接近他,还是避开稍许,尽快把身份换过来才是。
于是便随手指了一个方向,笑盈盈道:“就在正北方地下洞穴中,是一只金毛鼠。”
北方三十里有万里窟,密密麻麻的地裂洞穴,总有一个能让她暂时避开他的视线。
“确定吗?”
迟煜皱了皱眉。
“当然!”
慕朝朝立即点头。
随后,星眸微转,余光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那走吧。”
迟煜凝视了她一瞬,像是丝毫没有怀疑,朝着她所说的方向踱步走去。
见他这般,慕朝朝不由自主就扬起唇角,快步跟在他身后。
火烧云愈发暗淡了起来,一路深入,穿过无数小山丘终于抵达。
望着前方那抹白色的颀长身影,她灵动的眸子一转,纵身一跃,装成不小心掉进去的样子,还惨叫一声:“救命啊!”
刚落入洞中,便欲飞快钻入最中间的那个洞穴,却不料猝不及防间,撞入了一只巨大的眼瞳里。
慕朝朝身体一僵,抱着怀里的小狐狸往后猛地退了两步。
此处不是南边的金鼠洞,而金毛鼠居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怎么想都充满了不对劲!
“吱吱吱~”
眼前巨大的老鼠身上泛着暗黄的光,眼珠子黑亮如墨,正死死盯着她。
慕朝朝刚想将小狐狸放回神识,却不想这金毛鼠速度极快,一个箭步就冲到她的面前。
那一双锋利的爪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阴风,直击命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还未等她招出天陨,便有一阵清风徐来,拂起她耳畔的发丝,带着清清浅浅的淡雅之香。
下一秒。
就见一道银芒闪烁。
金毛鼠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撞在地坑深处,惨叫了一声后,又被一剑刺中眉心,鲜血霎时喷涌如泉。
“既然寻到,为何不说?”
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慕朝朝却好像听到了其中压抑着什么。
她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迟煜就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手腕微抬,召回断尘。
他没有回过头来,亦没有走上前拿起漂浮半空中的土之灵佩碎片。
“什么?”
慕朝朝怔了一怔。
就见那人倏然转身,眉宇间紧紧皱起。
显然是生气了!
“你听我……”
她不明所以,正想解释,就被迟煜开口打断,那声音淡漠冰冷:“不必,本尊不想听你狡辩。”
话落,他翩然转身,缓步向金毛鼠走去,将灵佩碎片拿在手中。
慕朝朝一怔,连忙追了上去:“仙尊大人这是什么话,我对你真心一片,怎么会狡辩呢?”
“你看,我说金毛鼠在这里,它就在这里,还不能证明我的诚意吗?”
“仙尊大人不会以为,我是想私吞这块灵佩碎片吧?”
迟煜身形微顿,转头看了她一眼,语调平淡如水:“你方才故意躲避本尊。”
面前之人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不过,好似又多了几分冷冽。
他不急不缓地说道:“在收集完灵佩碎片之前,得罪了。”
“啊?”
慕朝朝呆呆地看着他。
忽觉自己手腕一紧,低下头,便见那纤细的皓腕上缠绕了几圈金丝。
顺着困灵丝望去,就看见对面那人放下轻薄如雪的广袖,盖住那修长的手臂。
“仙尊大人这是……舍不得我走啊?”
慕朝朝笑了笑。
“本尊徒儿不可带走。”
迟煜看了她一眼,淡然转身。
“哦……”
慕朝朝垂了垂眸,看着怀里还陷入沉睡的小狐狸,轻笑道:“仙尊大人还真是深情呢!”
“师徒之情牵绊终生,自然如此。”
迟煜顿足,微微侧过头来,目光清润如水落在她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有种被看透的感觉,慕朝朝如墨的睫羽微垂,掩饰了眸中复杂。
她唇角微弯:“仙尊大人这么急着撇清关系,是真的无欲无求冷心冷情,还是在害怕什么?”
迟煜沉默了许久,才轻启薄唇,淡声道:“你想多了。”
“这样啊。”
慕朝朝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只是眸光晦暗,红唇微动,嗓音轻柔又低沉暗哑,仿佛在努力压制着心底就要爆发而出的恶兽:“仙尊大人如何,我管不着。”
“但是我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就很难回头,除非最后身死道消,否则,绝不认输!”
她一字一顿,语气更是决绝坚定,不容置喙。
迟煜蓦然抬眸,狭长的凤眼中有暗流涌动,那张清冷如玉的脸上,冰寒彻骨。
“本尊不是你,自然不会那般固执。”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声音依旧淡淡:“更何况,本尊不喜欢执念过重之人。”
“是吗?”
慕朝朝勾了勾唇角,颇有些自嘲:“仙尊大人就没有任何执念吗?”
“你与所有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自以为超脱尘世,又岂知,这就不是执念呢?”
“不敢入世,何谈离尘?”
她向前走去,在他身侧停下脚步,轻轻柔柔地说道:“世人说你修得无情大道,断情绝爱。”
“可在我看来,你连情关都不敢过,又何谈无情,对吗?”
她笑吟吟说着,那唇畔的笑恰如绽放的罂粟,美艳,妖冶。
即使被玉面遮住了半边脸,还是能从一双如深渊般的眸子里,看见一抹轻嘲。
也不知是嘲讽这个世界,还是笑他,亦或是她自己。
看得迟煜心头一滞,清隽平静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罕见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