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的月华清凉如水。
一阵轻风徐来。
拂起了小姑娘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也仿佛吹动了那一双桃花眸中，潋滟水光。
即使脸上沾染了些许灰烬，也难掩昳丽绝艳之色。
“这个……”
钟离夙看了她一眼。
没有料到小丫头大难不死，不但未有一丝惊慌，还有心思问起了排名之事。
他顿了片刻，才轻轻一笑：“排名不错，一众新弟子中，你是最高的。”
“终止考核之时，比较起排行于第二名的慕容衡，所杀妖兽之数，刚好多一百，不用再来一次了。”
“这就好。”
慕朝朝拍了拍胸口，状似松了一口气。
又转眸，看向身旁之人那清冷的侧颜，柔声说道：“师尊，你听见了吗？”
“弟子这一次入门试炼，每一项都得了榜首，已经达成了师尊给出的拜师条件。”
“所以，玄曦仙尊可愿收下我，做你的亲传弟子吗？”
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眸中，竟带着一丝期待与忐忑。
此话一出。
四周顿时一静，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
皆是投向二人身上。
他们一个个都是一脸惊诧，没想到这个无比强悍无畏的小丫头，还有这样小心翼翼的一面。
不仅如此，还无比真挚，又迫切。
“师尊，你说话呀。”
慕朝朝扯了扯他的袍袖。
视线一直停留在迟煜脸上，没有移动半分，等待着答案。
“朝朝。”
迟煜微微垂眸，看着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灵青峰上未曾有过弟子，因此可能不知晓该如何教你。”
“以后若有不妥，不必忍下，直接与为师讲，只要你是对的，为师便会加以改正。”
他的声音清润，又凉如秋水，似山涧清泉流响。
听得慕朝朝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痒了起来。
一直痒到了心底。
“师尊，你这是愿意收下我，做你的亲传弟子了吗？”
她唇角微微翘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嗯。”
迟煜轻轻颔首。
他的声音清冷淡漠，没有半点波澜。
但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看向她，却带上了一抹认真之色。
“师尊……”
慕朝朝轻轻唤了一声。
“嗯。”
迟煜应道。
“太好了。”
慕朝朝仰视着他，唇角挂着愉悦的笑，眼中却是布满了水雾。
随即，脚步微挪，一把抱住了他，声音闷闷道：“真的太好了，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那徒儿愿意再也不要醒来。”
这一世。
整整提前了五年拜得他为师。
是不是。
一切都会改变？
他不会失去全部修为，自己也不会坠入魔道。
更不会最终变成……
不能并存于世，没有丝毫退路的结果。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让迟煜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朝朝。”
他轻叹了一声。
低头，看向她，然后抬起广袖，伸手轻抚着她的发顶：“为师已经应下你了，为何还要哭？”
“师尊，徒儿高兴，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
慕朝朝仰起头，看着他，将眼中的泪意强行忍下，对着他甜甜一笑。
“人人都说师尊清正如竹，皎洁似月，不食烟火，不理尘俗，乃是世间最纯粹之人。”
“但徒儿觉得，青竹本无心，却节外生枝，月色虽皎洁，尚有残缺之时，师尊身为剑尊，强大如斯，亦是恪守己身。”
“以此可见，世间万物，皆不得活成肆意模样，徒儿此生唯有一愿。”
“唯愿师尊万事皆成，一切随心。”
说到这，唇角勾了勾，接着说道：“徒儿可能会有点不讲理，反正谁敢欺负师尊，我就揍死他！”
那嗓音清脆柔软，又带着几分俏皮之意。
可语气中却透着浓重的霸道，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的话音一落。
周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啧啧……”
一道慵懒的声音突然响起。
慕朝朝偏过头，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
“小丫头，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白凌笑道：“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有这等志气，想保护没人打得过的剑尊大人，也是好事。”
“本掌门拭目以待，等将来你把他从剑尊榜上给打下去，我必备重礼为你贺祝一番。”
“你不要胡说，我才不会对我师尊动手呢！”
慕朝朝瞪了他一眼。
转而收回视线，抬起头，看向身边之人：“师尊，你怎么不回应我，是不是徒儿说错了什么？”
“没有，说的很好。”
迟煜的声音依然清冽如冰。
那看向她的目光，深邃如天穹，有星河杳杳，又像一汪清潭，不起任何涟漪。
令人无法揣摩其中的情绪。
“师尊，你没有觉得徒儿胡言乱语就好。”
慕朝朝松开了他，向后退了三步，笑嘻嘻道：“既然众位长辈皆在，便就此为晚辈做个见证。”
“天地为鉴，我慕朝朝今日拜求玄曦仙尊为师，从此以后，必以薄命一条，护师尊永世安好。”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让我魂飞魄散！”
她说罢，立刻单膝跪倒在迟煜的身前，双手抱拳，而后行了一礼：“慕朝朝拜见玄曦仙尊，请尊上收我为徒。”
这一举动，让四下一片哗然。
一个个瞪圆了眼睛，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被众人争抢，妖孽一般的弟子，竟发如此重誓，只为拜得这剑尊大人为师。
修仙之人的誓言，可不是能乱发的。
若有违背，必遭天道惩罚，应下雷劫，死于灰飞烟灭。
知道她拜师诚意深沉，宁愿抛下其他仙门给出的丰厚条件，也不惧弟子试炼这样苛刻的要求。
但没想到，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赌上。
这个慕朝朝，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过，都不重要了。
人这一生，敢于直面自己的心，抛下所有的诱惑，便是一个值得被敬佩之人。
迟煜望着拜于自己面前，那个满眼执拗的小姑娘，眸中闪烁过几分复杂。
许久之后。
才缓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将她扶起：“你已达成为师的要求，为师自是会收你为徒。”
“誓言之事，便作罢了，童言无忌，你……”
他话音未落，整个天穹突然闪过一片银芒，星月无光，仿若白昼。
“咔嚓——”
一声惊雷炸响。
不知是谁震惊地喊了一句：“这誓言，竟是被天道所感，不可再行更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