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的猜测,可谓是完全出乎赵悦呈和惠惠两人的预料。
然而,被钉在墙上的李元,自始至终却没有反驳。
空桑没有着急追问,只是静静看着李元。
片刻之后,李元终于说道:
“我不知道。”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的确不知道。”
“因为进化的关系,我已经失去了对所有情感的表达。”
“不管这份情感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
“同时,我也失去了,理解这些情感动向的能力。”
空桑却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而是反问道:
“既然如此的话,你现在所有的目的,核心的原因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助一个,不属于你阵营当中的女鬼老师,然后用你的基因,来让您的同学变成怪物?”
“如果没有情感作为支撑,你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元沉默片刻:
“我只是执行,没有完全进化之前的我的行为。”
“如你所见,如今的我拥有了几乎不死的力量。”
“但是,失去了情感的我,也在思考,我到底还是不是我。”
“我无法确定,失去情感的我,和怀揣情感的我,是一个我。”
“如果想要辩证的话,那我只能按照记忆追溯,分析曾经的我的行动模式,并继续对方的计划。”
空桑捕捉道理李元话中的玄机:“什么计划!”
李元开口道:“一个,为了帮助刘晓的计划。”
“其实,你们所理解的,我是‘源头’这件事情,并不完全准确。”
“因为,自始至终,源头有两个。”
空桑一愣,旋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丝惊疑之色:
“刘晓也是源头!”
“嗯,不过,他是天生的。”李元的解释,让空桑陷入疑问之中。
天生?
也就是说,刘晓并不是如同李元一样,后天被注入了某种基因,从而得到了蜕变?
可如果,刘晓天生就具备了这样的力量,如果他真的也经历过类似的身体变化。
最终,他又为何会成为一个小儿麻痹的患者呢?
而且,陈悦还是当时七宗罪计划的试验品之一,如果刘晓真的出现了这样的变化,教会怎么可能不知道?
空桑带着疑惑和谨慎看向了李元,最终,他做了一个决定。
“大呈子,惠惠,你们看住他一些,我要用活人引。”
赵悦呈立刻道:
“不行!他到底算不算活人都不知道,你怎么确定活人引能对他有效。”
“因为大脑还在。”空桑沉声道:“李元对于刘晓的过往了解的部分,还有他们之间的纠葛,应该是真正的核心!”
“我必须搞清楚这些,才能想办法救回刘正业!”
“别忘了,在档案室内,化作鬼怪的陈悦还在那里徘徊。”
空桑走到了李元面前:“那么,在继续下一步之前,容我再问一个问题。”
“刚才我们见面的时候,为何你要杀我。”
李元不假思索地解释道:“因为我不确定你的存在,是否会引起新的变数,我必须杜绝这个变数。”
“这个计划,是不容许存在变量的。”
空桑话锋一转:“其实,你也可以选择直接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
“如果你也是为了帮助刘晓的话,那么我和你之间,应该不存在敌对的关系。”
“不一样的。”李元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要探查记忆,就探查吧。”
“我只是忠于之前的我,执行从前的我所留存的计划。”
“如果你在我的记忆里遇到了他,你也可以直接询问他。”
空桑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看来,李元应该是预料到了,自己的进化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副作用。
并且,这种副作用,他应该在第一次进化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
但是,为了将整个同班同学都拖入地狱之中,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这样做了,其背后图谋之事,恐怕相当复杂。
念及至此,空桑将手轻轻贴在了李元的额头。
只是看着对方的脑袋还在渗血,空桑嘴角微微抽搐:
“天地玄冥,赦命阴间,地官出巡,九阴不绝!引!”
顷刻间的天旋地转之下,空桑已经来到了李元的精神识海当中。
然而,李元的识海却是前所未有的诡异奇特。
和普通人那般,一片汪洋的不同。
眼前,是一个完全黑白的世界。
黑色和白色,泾渭分明,就如同形成了两个完全独立的空间一样,将整个识海的世界一分为二。
思虑之后,空桑选择走入了白色的部分。
顷刻间,耳边传来了一阵热闹嘈杂的谈话声。
定睛一看,自己已然置身在一家西式餐厅当中。
餐厅的布置非常的优雅,落地窗户外,是灯火通明的大都市被飞雪逐渐盖住的曼妙景色。
而坐在自己面前用餐的,正是刘晓一家三人,和梁记者、李元两人。
三个成年人之间的谈笑,非常的和谐,丝毫看不出,会在多年之后,因为刘晓而彻底撕破脸皮。
此时的梁记者,看上去也没有空桑所见到时的阴戾和世故。
刘勇和陈悦,应该是已经接受了基因计划之后很多年了。
陈悦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变化,刘勇倒是比在王东的记忆片段中所见到的,还有报纸上所看到的,更加有精神了一些。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刘晓已经因为小儿麻痹症,面容变得有些畸形。
他也如同一个心智上略有些自卑的少年一样,只是默默的吃着碗中可口的饭菜。
再看李元,也是有些孤僻的,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餐刀。
空桑微微俯下身子,却见桌面下,李元的手指已经被西餐的刀具割破,开始流血。
自始至终,李元却不曾哭闹,也不曾告诉其他人。
当然了,梁记者注意到了,但也仅仅是注意到了而已。
这一幕,正和照片上所拍摄下来的情况一模一样。
只是,让空桑有些疑惑的是,按照他们吃饭的角度来说,他们前方就是窗户了,根本没有办法有人在这个角度拍照才对。
那么,那张刘晓十三岁文件夹的照片,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呢?
空桑还在思索这个问题时,刘晓忽然看向陈悦和刘勇,表明自己要去卫生间。
旋即,刘晓便离开了位置,匆匆忙忙地跑向了卫生间。
“我也要去。”
李元自顾自的说着,也没等梁记者挪开位置,就直接从下方钻了出去。
同时,那柄带了血的餐刀,也被李元不着痕迹的藏在了袖口里,借口上厕所离开。
空桑眉心一皱,转而跟着那同样只有十三岁的李元。
两个回忆中的人和一个真实的人,彼此跟踪,最后来到了卫生间。
在看到刘晓进去之后,李元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
此时,他盯着自己手指的伤口,鲜血还在滴落,可李元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仿佛,受伤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而刘晓,也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你受伤了。”
刘晓的声音有些低懦。
当李元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刘晓本能的后退了数步。
对比刘晓来说,李元显得非常的不修边幅。
已经过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他的双眼。
也正因如此,让李元看上去反而更加阴郁了不少。
“你说这个吗?”李元挥了挥流血的手指:“没什么,很快就会恢复的。”
刘晓却仿佛没有听到李元说的话一样,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纸巾,很细心地叠成了一个纸条,然后和自然的走到李元面前,帮他包扎伤口。
空桑见状,不禁有种错觉。
那就是,眼前的李元,似乎和他们所见到的李元,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没什么情感的表达,甚至连自己受伤了都完全并不在意。
空桑下意识的看向旁边那一道黑色的屏障。
既然这里是白色的世界,那么黑色当中,正在上演的是什么呢?
当空桑试图进入那片黑幕当中时,却被一阵电弧灼伤了双手。
空桑眉心一皱,不能过去?
是李元可以封锁了,还是……
这时,刘晓已经给李元包扎好了伤口。
“好了,我们回去吧。不然……爸妈要担心了。”刘晓怯生生地说道。
没走几步,李元却忽然从身后拉住了他:“刘晓,你不恨你的父母吗?”
刘晓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了李元一眼:“我……为什么要恨我的爸妈呢?”
刘海之下的双眼,似乎是在审视着刘晓的表情。
仿佛是确认刘晓没有撒谎之后,李元这才松开了手:
“你……不知道吗?”
刘晓挠了挠头:“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李元沉默片刻,旋即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刘晓在前面走着,而李元则在后面悄悄的握住了藏在袖口里的餐刀。
他似乎……想要伤害刘晓?
空桑观察着李元的眼神,依旧是没有任何情感的。
不管是害怕、杀意,还是其余的情绪,一片空洞,完全捕捉不到。
李元似乎在思索着要不要动手,空桑看着李元不断的将餐刀举起来,又不断的将餐刀放下。
终于……李元没有动手。
李元似乎对于自己的行为保持着一丝疑惑。
他低头看着包扎在手指上的纸巾,又看了看手中染血的餐刀,最后随手将餐刀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内。
而这一幕,也到此为止。
空桑刚要追上,眼前的画面就消失了。
一切,重新变成了隔阂分明的黑白世界。
空桑想了想,决定在去黑色的部分当中试一试。
这一次,没有任何的阻拦,空桑踏入了其中。
可眼前的这一幕,让空桑不由愕然。
因为屏障内,什么都没有!
是的,一片黑暗的空虚,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不管是记忆当中应该产生的画面,还是作为精神识海内最基本的构成,这里什么都不具备!
“不应该啊,哪怕是失忆的人,或者是白痴,他们的识海空间,也应该具备最基础的部分。”
“为何这里会是一片虚无?”
空桑心中不免有些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