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里回来的三人,正有说有笑的谈论着大胃王比赛。
而远处突然窜起来的大火,却让他们三人一怔。
“姜大哥那边是不是着,着...火了?”,青黛安不太确定的问道,毕竟她自己也知道,从小生活在山里,很多事情看的都不太准确。
“还是不是,那就是着火了”,姜啸翻了个白眼,可是有些奇怪,周围的人似乎都像没看到一样。
“姜哥哥...是妖气...好浓的妖气,至少百年以上!”,晴雯鼻尖耸动,随后眉头一皱,看向着火的位置。
“那又如何,赶快回家睡觉吧,我都要累死了”,姜啸打了个哈哈,妖怪就算把那座山平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除非它来砸自己的店。
“姜大哥,我也闻到了真的是妖气”,青黛安也有些急切,毕竟这两个人对妖物还是比较敏感的,不像姜啸已经无所谓了。
“去看看吧!!”
实在是拗不过两个人,姜啸跨着脸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可越是靠近,这里他就觉得熟悉。
仔细一想,这特么不是文花住的地方吗?难道天劫来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庞大的妖气笼罩这个区域,不让普通人发现。
带着疑惑,姜啸却看到了一只就像是牛犊子一般大小的黑猫,冲出火焰。
口中还叼着几个人类的尸体,在大肆咀嚼,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怜悯和犹豫。
只有完全妖化的冰冷。
“发生什么了!?”,姜啸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文花都已经熬过了快百年,不至于啊到关头了突然放弃自我了。
他不是还有人要等吗?他不是还有一位妻子需要等他成人之后,复活过来吗?!
见两个丫头要动手,姜啸连忙拦住,这俩人动手文花必死。
自己要问个明白,要不然他这几年不是白忙活了,显得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用,就连一个想要修行的猫妖都无法交流。
“我特么,死了多少,这两栋楼的人都死干净了吗?”,姜啸挥了挥手,驱散鼻尖上缠绕的血腥之味,一步踏出。
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空中的他手中掐诀,数道金光从指尖亮起。
“浮光咒!”
身形出现,已经是大猫面前,看着他已经浑浊的眼眸,姜啸面露不忍,怎会想到那个和和气气满脸祥和的老家伙居然会暴怒到失去自我。
左手指尖,猛地点在大猫鼻尖,周身空气开始嘶鸣化作炸响,金光瞬息笼罩就像是鱼篓一般,扣了上去。
手印快速变换,束起两指,姜啸目光一凝,口中爆喝:“定!”
而文花化作的大猫还在嘶吼着,似乎十分不甘,对着天地发出了致命的疑问,满是凄凉和挣扎。
“还特么叫!”,姜啸右手虚空一抓,那个就像是门板子一样的巨剑瞬间出现。
啪!
就像是拍苍蝇一样,半空之中裹挟着金光的黑猫,轰隆一声嵌入地面。
姜啸落在地面,看到的不是那个凶芒嘶吼的黑猫,而是一位中年人,正是文花。
他跪在地上,眼中尽是热泪,周身的浮光咒就像是牢笼一般,把他紧紧扣押在这里。
“文花,你为何会如此,难道就连心念快百年的眷侣都忘了吗!”,姜啸握着巨剑,铿的一声嵌入地面之中,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满是失望。
妖真的就只是妖么,会因为突如其来的食欲就能忘记一切,哪怕是那个最爱的人么。
他哭着,没有任何解释,只有大声的哭泣,才能让他在现在能得到缓解,可是真的能够缓解什么吗。
问这天,他做错了什么,问这地,他从未有过疑问。
可是今天,文花那苦修百年的心,碎裂了。
“姜公子,你说过,妖修百年...终会得报,人活一世不如心念一人”
“可是,可是...”
“这天,真的会看着我么,这地真的会跟你说的一样,会给予我帮助,给予我希望吗!”
“我苦修百年,在这里遇到了你,是你给我解惑,是你让我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现在,只想要再问你一个问题”
哭泣的头颅慢慢抬了起来,那张脸满是悲凉和失望,是对这世界的失望,是对自己百年苦修不得善终的失望。
姜啸眉头皱起,事情可能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样子。
毕竟这个人他很熟悉,他对天道的信仰和期盼比谁都要高,而且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在等着他。
“你问”,姜啸盘膝坐在地上,与他只是间隔一米,而目光却对在了一起。
“如果,我自愿放弃所有修为,可以让她再一次,进入轮回么?”
姜啸愣住了,这一刻什么都清晰了。
虽然不知道细节,但看到文花的眼眸他就明白了,他一直期待的那个她,好像...死了。
而这火海,这满是疮痍的街区也得到了解释,当一个人所有的希望全部消失,才是最恐怖的。
“姜大哥...”,青黛安刚要跑过去,就被晴雯拦下来。
“让他解决”,看了一眼,有些严肃的晴雯,青黛安乖巧的停住了脚步。
“我和你说过吧”,姜啸叹了口气,看着那张绝望的脸,缓声道:“这个世界是肮脏的,有些时候,不是妖的错,但是人却比妖还要恶毒”
“我问过你,能不能扛得住,你说已经快八十年了,能不能撑得住都已经撑下来了”
“所以就算是快到结束,有些事情也会发生”
“如果我能让你,不含着一口怨恨离开这里,是最好的,对这个世界也是最好的”
这里面的事情,姜啸要全部说清楚,他可以帮,但是会有条件。
姜啸不是一个大善人,他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会嫉恶如仇,但是文花的愤怒造成了这里无辜百姓的死亡,这也是他的罪。
就算是苦修百年,做尽了善事,也无法抵得过。
除了你,那些无辜的百姓就该死吗?就因为没有对你伸出援手,可是他们也跟你一样,只是个手无寸铁的老人。
他们接受你的善意,却无视你的劫难,是他们的恶,而你抱怨而起,是你的恶。
“我可以帮你”
“可你对他们,还有话说么”,姜啸大手一挥,周身瞬间飘出无数魂体,他们都是这里的住户。
是那些老人,是那些看到文花遭受欺辱,打砸没有伸出援手的普通人。
因为枉死,却不能直接进入轮回,而是从世间飘荡,孤独的游荡,直到那一天的到来才会被收入地府。
“他们就真的该死吗?”
姜啸看着他,这是文花最后一次机会,是忏悔的机会,是用自己百年修行回复一切的机会,尽管他们到达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时间已经被定格。
所以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只有除妖人才能看得到和进入。
见他身体颤抖,似乎还在挣扎,姜啸有些不忍又道:“你的她,下一世,可以为人”
文花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姜啸,那颤抖的声音缓缓问道:“真的吗?...”
姜啸点了点头,没有欺骗,他说可以,就可以。
随后当着文花的面,口中轻轻呢喃,虚空一抓,一只佩戴金色铃铛的狸花猫,踩踏虚空跑了过来。
她看到文花,微微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亲昵的贴在了他的脸上蹭了蹭。
“阿莲...”,文花声音颤抖,似决定了什么,眼神坚定的看向姜啸。
“我愿意,为我做的一切...”,说到这里,他看到了那三个欺辱他,摔死阿莲的三个灵魂。
“我要让他们陪我!”
姜啸一愣,转过头看向文花所指的位置,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谢谢”
“姜公子,道法传神...包容众生,不愧于姜氏,如果...算了...我已经没有下一世了...但是谢谢你...”
文花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从人体变回了那只巨大的黑猫,他看着眼前飘过的狸花猫,满是爱意。
“阿莲,这一次不用等我了...你一定要作为人,好好活下去,知道么”
浮光咒瞬间爆碎,而其内的黑猫化作冲天光柱,直至天际轰隆一声爆碎,妖气所化的气流,钻入每一个灵魂的身体内。
“天道无私!!哈哈哈!!天道无私啊!!!”,穹天之上,文花的声音还在回荡。
修复了两座六层高的老楼,把被他定格的时间,向前推了一把。
“他本就不想杀死那些人的吧,要不然为什么会把这里的时间暂停”,晴雯拉着青黛安走了过去,看向天空略有明悟。
“对啊,如果真的想全部杀掉的话,为什么要保护这里的时间呢”,青黛安也附和道。
姜啸摇了摇头,善行百年,岂能是因为一念之恶,全部扫空,他在等自己来。
好让他的那个人,可以轮回,他知道的...他全部都知道。
“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这个天劫...”,姜啸随手一捏,那三个人的魂体瞬间爆碎,根本不给任何轮回的机会。
而看向手心内蜷着的小猫,叹了口气。
“以姜氏之命,送入地府,保一世平安,一世为人”,符箓化作漂浮的小被子,慢慢落在了猫的身上,包裹之下消失不见。
只有一颗金色的小铃铛,还在姜啸手中。
三人离开这里,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改变,楼还是那个楼,人还是那个人。
只是那空荡的房间内,留下了一个曾经想要为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