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经历最有意义?什么样的经历最有价值?什么样的经历最刻骨铭心呢?是最低谷的时候,还是最辉煌的时候?我不知道别人的答案是什么,但我记忆最深的经历好多好多都是最落魄的时候发生的。
有些经历真的难以启齿,如果不说别人真的不知道,但只有我知道那其中的心酸和价值,或许对别人而言一分不值,但对我而言贵重就足够了。
就像高二的那一次周末,隆冬大雪刚结束,地上厚厚的积雪能没到脚踝。宿舍里在打牌,我因为需要买些参考资料独自一人出了校门,本来也很平常的事,但是因为我没带够足够的棉鞋,脚上唯一的一双球鞋,鞋底还开了一道口子,如果不是穿着袜子,你绝对能看到我的大拇脚趾头,我走的很慢,不是因为鞋坏了,而是因为不敢抬高了走,怕别人看见,怕丢人。
去书店买完书,脚都冻得没什么知觉了,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别被人发现我的鞋子,这些都不重要。
那天也太冷了,如果再不找地方暖和一下,我一定会冻出病来的,当然,这只是一种直觉。
路边有一家重庆炸酱面,店很小,也就十几平米,店里没什么客人。
大碗的八块,小碗的六块钱,我说小碗的带走,可还是硬被人家让进了屋里,暖和多了,我忐忑不安地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旁边一个妈妈正在教她的小儿子学数学,应该是小孩子的爷爷奶奶在屋里做面吧,总共就他们四个人。
每个人都对我报以微笑,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就是那小孩子多看了我两眼,这种氛围我感觉很好。
鞋缝里塞进去的雪压成了冰,我偷偷欠下身子,将雪块整个地拿出来扔在了外面。
那时候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正在出神的时候,一碗呼呼冒着热气的炸酱面出现在我面前,摘下眼镜,随便拿了双筷子,不到五分钟我就完成了战斗,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酱好,面好,汤也好,全身的感官重新回归,通身冒汗,这种感觉就一个字:爽。
这应该是我最尴尬的一次经历吧,内心的那种卑微和羞愧感全面爆发,却在一碗炸酱面下肚后彻底镇压,无法确定是这一碗炸酱面拯救了我,还是这卖面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感染了我,总之我被拯救了。
伴着一额头晶莹的汗珠,我大踏步地回了学校。
这个经历其实也没什么,但我就是无法忘记,而且经常想起。
饥寒交迫的人是容易自卑的,这样的人需要的也许就是简单的一碗炸酱面而已。
从啤酒节出来我们对大棚老板没有任何好感,诅咒他出门去世,诅咒她老婆生个败家子,但随后想想觉得诅咒这种事不应该影响到下一代,就把这句诅咒收回了,也不知道哪句能够应验。
打工十六天,说好的一天八十,最后按一天六十算的,而且高飞因为多次顶撞老板、老板娘最后只拿到六百,其实这点钱倒是小事,主要是气不过。
高飞拿到钱的那一刻,把钱甩在老板脸上转身就走了,我以为老板会揍他的,可老板屁都没放一个。那一刻我也想这么干,这一定很爽,可我恩怨分明,人是有罪的,但钱是无辜的。
高飞这家伙一看就是被惯坏了的富二代,出了啤酒节就让我买一条中华抽抽,幸亏财政大权掌在我手里,我狠了狠心买了一盒玉溪。
其实我不是舍不得花钱,我只是不愿意就这么造完了。
大吃一顿,找个酒馆大喝一顿。说句丢脸的话,在啤酒节打工半个月,里面啤酒啥味儿的我俩还真不知道。
我又大方的买了两套衣服,当然了,不可能听高飞的去店里买,在路边花了两百大洋买了两套衣服,外送两双拖鞋。
就这样我的工资已经进去一半多了,我这应该也算是花钱如流水了。
可在高飞眼里,我就是个守财奴。干什么都要便宜的,太小气,不直爽。天地良心呀,我要是现在手里有一百万的话,我一定什么都买最好的。
我当时也明白了,不把我的钱花完,高飞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说发誓要把从啤酒节带出来的所有看着不爽的东西全部扔掉,当然了,他这主要指的就是我手里还剩下的三百八十块钱。
两个大男人逛街,还买了一堆零食,我倒是不心疼钱,我只希望别人别乱想我们就行了,为此我还刻意保持跟他的距离。却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看见什么就拿什么,拿完往后一指就走。
不经意间就由海边走到了火车站附近,火车站广场上人不多,广场边上有个女生特别抢眼,梳了一条大辫子,上身一件粉红衬衣,下身蓝色牛仔裤,一双穿得有点破旧的白色运动板鞋,乡土气息很浓。坐着一个奇小无比的板凳,面前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本人路过贵宝地,因盘缠用尽,手机被偷,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需要一百块钱买票坐车回家,望好心人帮忙,谢谢。
看完这些,再去看她的脸蛋,比瓜子脸稍微圆一些,皮肤略黑,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红纸,好像是怕飞走了一样,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一看就是骗子,这样的骗子我见多了,翻来覆去也没有什么新意,谁爱心泛滥谁上当。
我在女孩前面低头看着红纸上的字,高飞也因为我走了回来,看看红纸,然后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
女孩倒是先开口了,“大哥,行行好吧。我如果回到家一定想办法把钱还上。”
“你家哪的?你确定一百块钱够吗?”其实我也不是要怀疑她,我只是不想直接扔给她一百块钱罢了。
不过她比我直接多了,从牛仔裤口袋里直接掏出身份证,递给我看。
“我不是骗子,我就是出来没钱了,如果你们给我钱,我回去一定立刻转给你们,看到旁边的警察了吗?你们要是不信,我们可以过去立个字据。不信我,警察你们还不信吗?”
她说话声音洪亮,底气十足,我想绝对不是饿了一天的样子,而且关键就在于她说话理直气壮的,好像根本不是她在向我们要钱,而是我们欠她钱的样子。一开始在那坐着不说话还有点可怜的样子,可现在好像一不高兴就要动手。
“你们城里人怎么都这样,我们出来玩被骗了,已经很可怜了好吧,你们就算不可怜我们一下,那也不用在这看热闹吧?谁还没有个落魄的时候。”
我真不知道我俩是哪里得罪她的,而且我们就在这看了这么一会儿,她恼羞成怒了吗?这摆摊儿的女孩不专业呀。
“如果不是骗子,就你这样,去随便打点工不就把火车费赚回来了吗?”高飞是有意为难了。
“我就不去,怎么了?要给钱就给,不给拉到,别在这碍事。”女孩的怒气越来越大。
“那你就是骗子。”
“我不是,我就不是,你们城里人怎么都这样呀。”女孩故意低下头不看我们,眼里擒这泪儿,怒火中烧,却不想让我们看到她流泪的样子。
“我一个女孩子打工要是被骗了怎么办?你们就没被骗过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们俩,我俩傻蛋,我俩就是刚刚打工被骗了的傻蛋。
“说得好,就为你这句话,一百块钱奉上。”说着我直接把钱拿出来了。
不等我递过去,她一把就抢了过去,这女孩还真够强势的。
“你们给了就给了,不兴一会儿反悔再要回去的哈。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我就是需要用钱,你们可以拿手机给我拍照,还有我的身份证,然后给我个手机号,等我回去了把钱给你们转过来,那边有警察,我是不会骗你们的。”
我倒是挺喜欢她直来直去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