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今日回来了,肯定是江镇北给自己女儿找场子,要算总账的,江沁瑶却也不得不回来。
江家祠堂在后院,江家的三代人都齐聚在家。
因着中风不能动弹的老夫人,也从二夫人的重重看守下,被抬了出来。
数九寒天,江正严只穿了中衣服,抖抖嗖嗖的跪在祖宗牌位前。
二夫人今日特意没敢穿太亮眼的衣裳,头饰也朴素的不像话,自打进了祠堂,看到了老夫人,她的头就没抬起来过。
站在牌位前的江镇北缓缓转过身,“都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祠堂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江正严左看看二夫人,右看看眼歪嘴斜除了眼睛哪都不能动的老夫人,最后还是决定先行认怂。
“大哥,弟弟知错了,弟弟再也不敢了。”
江镇北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若是不回来,你想必也没那么快想清楚自己的错。
江家的儿郎本该在外顶天立地,对内和蔼敦厚,关爱后辈孝敬老人。
而江正严,你做到了哪一样?
你知错是假,不敢倒是真的,因为你清楚,你犯下的错,我确实不会轻饶了你!”
中风躺在一边软轿上
的老夫人,挣扎着哼了哼。
江镇北瞥了她一眼,就当没理解老夫人护子之心,跟着便越发义愤填膺。
“还有母亲!”江镇北指着老夫人,“她是你亲生的娘亲,你却这般苛待她。
脑卒中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连同你媳妇,捂得严严实实,对外还说什么小病起不来身?
江正严,你上不孝,下不慈,看看你还算个人吗?
我若是不严惩了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百年之后,我又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面对我们的父亲。”
二房家的江裕盛忍不住开口辩解,“我爹没有苛待祖母,是……”
江裕昌拿出世子的气派,冷声呵斥,“长辈在说话,家主在惩戒家中人,哪里有你开口的份儿?
五弟你自诩读书人,最是讲究礼义廉耻,这就是你学来的规矩吗?”
江裕盛涨红了脸,弱弱的反驳,“是大伯欺人太甚。”
“哦?我怎么欺人太甚了?”江镇北冷冰锐利的目光笔直的刺了过去,江裕盛膝盖就开始打颤。
他哪里是多想做那读书人,只不过吃不了当武将的苦头罢了。
镇国将军府祖训严苛,并不会因为是世家子弟就额外开恩,有什么优待
。
大房的两个儿郎,三岁站桩,五岁练武,十来岁就得进军营,跟普通士兵同吃同住了。
学堂念书之余,武术本事一样不得落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江五郎小时候,二夫人心疼儿子,就没让他跟着大房家儿郎一道儿学武,养懒散了性子,大了之后更吃不得苦头,这才只能去念书。
还美名其曰,武将粗鄙,读书才是走仕途的正经路子。
奈何江裕盛这些年没学来文人的风骨,反倒把酸臭儒生的毛病学了个十成十。
满口仁义道德,内心却极其卑鄙龌龊。
粗粗打听一些,都是他流连花丛,豪掷千金的去勾栏瓦舍的风流韵事。
“江老五,你也给我跪下!
我江家从不许儿郎嫖宿妓子,收拾完你爹,再说你的臭毛病。”
江镇北一声暴呵下,江裕盛膝盖不由自主的弯曲,噗通就跪下了。
为亲爹江正严,他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跟大伯呛声。
可提到了他自己的过错,江裕盛才心中慌乱了起来。
江镇北这个大伯要收拾他,他自然是有些害怕,可他更怕的是会当着妻子的面被戳穿过去那些行径。
江裕盛下意识的去偷瞄妻子冯氏。
他去享乐明明非常隐秘的啊,从没去过公众的欢场,连新婚妻子跟岳家都不知道的。
冯氏还是安静的充当背景板,似是对待场内之事毫无动静。
江裕盛这才心里略微好受点。
二夫人见儿子也受训,心中一紧,“别为难我儿子,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江镇北冷眼看着二夫人,并未搭话。
江云月柔声道,“二夫人的意思,是我父亲无端端的生事诬陷你们吗?”
二夫人梗着脖子不吭声,可那眼神态度,分明就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江镇北露出明显失望之色,他无意与弟妹纠缠,只转身取了戒棍。
千年铁木的戒棍是江家祖辈流传下来的,别看只有小儿手臂粗,却重逾百斤。
他走到江正严面前,“你在家,不孝顺母亲,母亲重病,你不为她医治,你是否不孝?”
江正严已经面无人色了,“大、大哥,我真知道错了。”
“便问你,是不是不孝?”江镇北厉声呵斥。
夫妻一体,他不问弟妹,只质问亲弟弟。
江正严看了眼瘫倒的老娘,简直冤的要死,是他下狱不在家时候,老娘突然脑卒中不能动弹了。
也是二夫人没
给她请郎中看病,关他什么事啊?
在江镇北逼问下,他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是,但不全是我的错……啊——”
随着骨碎肉折的沉闷动静,江正严发出了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二房众人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江镇北下手,竟然是真打!
二夫人紧紧的抿着嘴巴,冷汗流了下来,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江镇北声音严肃冰冷,“这一棍,打你不孝不悌,眼中没母亲,更没我这个大哥。
大哥上战场,家里交给你,你却如此守家,辜负我的信任跟期待。”
老夫人急得发出了“啊,啊”的动静,眼眶里流出了眼泪。
江云月上前一步,取了帕子仔细为她擦拭,“祖母莫要太感激,爹爹这是替你教训二叔呢。”
如果老夫人能开口,现在指定喷江云月一脸。
她压根没怨过儿子,害了她的,是二夫人这个狼心狗肺的儿媳妇。
江镇北拿她做筏子,打她的亲生孩儿,这一棍子简直跟打在了老夫人心头上一样疼。
江云月却像是读不懂她眼底的愤恨,“祖母,你别嫌父亲责罚的轻,我们的家的戒棍,瞧着小,可硬实了,打人都疼在内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