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六,你还真是不客气,什么都敢说。”宋毓景无奈失笑。
“皇叔才是真同我客气呢。”江云月又舀了个小馄饨放嘴里,“皇叔您是暗营的人吗?”
宋毓景搅着白瓷勺,不答反问,“江六你在怪我?”
江云月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那份可笑的自作多情,终于被她彻底埋藏进了心底不为人知的角落去。
她换上了淡然的笑容,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亲口跟皇叔您确认一番。”
宋毓景淡色的琉璃眼眸抬起来,“抱歉,江六,我并非有意瞒你。”
“我又没在怪皇叔。”
江云月笑着舀了一个小馄饨,吃的香甜。
倒不如说,如今知道了两人旗鼓相当,她才真不用过往那般小心翼翼了。
“唔,下晌皇叔来找我确认婚事,那皇叔应当是愿意我父亲回京的吧。”
宋毓景盯着她半晌,给了确切的回答。
“那是自然,镇国将军乃是国之脊梁,亦是大邺民心所向,他能够凯旋归来,是国之幸事。”
“我大哥说,父亲可能也会提前归来,到时候还得劳烦皇叔同我一道儿解释咱们的协议婚姻了。”
这话题其实他们一早就聊过,当时宋毓景就建议早早的在书信里言明。
江云月现在想来,那八成是宋毓景怕江镇北误以为自己被抓了人质吧。
为避免江镇北对他生怒,这才早早的提醒她要通知父亲。
可笑她还想太多。
果然脑补是病。
宋毓景垂了眼眸,“好,都随你。”
江云月勾起嘴角,露出个甜美的笑容来,“多谢皇叔。”
仗着此时宋毓景被她揭破了隐瞒身份,心中有愧,她自然要将利益最大化。
吃着馄饨,江云月装作不经意道,“皇叔,翠微你带回去吧。”
“怎么?她惹你不痛快了?”宋毓景问。
“是啊,她拦着了我三姐姐给我的信,要不是方才我遇到了三姐姐的婢女,我都不晓得三姐姐在夫家要差点被打死了。”
江云月说的随意自然,只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美丽眸子,落在宋毓景面上没有曾经的亲近柔美了。
宋毓景手微紧,“那是我的命令。”
“哎呀,翠微是个忠心的仆人呢。”江云月笑容不变,语气也如同真心实意的夸赞。
宋毓景抿嘴,“拦信的人,并非翠微,你不要生她的气。”
“哦?”江云月挑眉。
宋毓景身子微微后仰,往路边平静的瞥了一眼,很快便有一名身穿黑衣带着面具的人走了出来,
看身形是个女子。
江云月眉心一跳,熟悉感扑面而来,跟翠微朝夕相处月余,光看体型就能一眼认得出她。
待这女子摘了面具,那张熟悉的脸更让江云月愕然。
这是一个长了与翠微一模一样面容的女子,但这显然并非是她所熟悉的翠微。
“双生子?”
宋毓景点点头,“她名翠渺,是我的暗子,那日拦信的是她。”
江云月,“……”
突然有些细思极恐,宋毓景送了她一个贴身的武婢,那武婢却有个容貌身形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
不太熟悉的人,压根无法分别出这两人。
翠渺完全可以听宋毓景的令,行使翠微的权力,乃至假传江云月的命令!
宋毓景抬手,“江六,这是我做的不对,我同你道歉。
翠渺我也不会再用了。”
话音落下,便见翠渺突然拔出了腰间的刀,在自己脸上狠狠的划了下去,从左眼到下巴,落下了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
江云月手里的勺子落下,在白瓷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动。
她硬生生压下了到口的失声惊呼,缓且慢的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既然皇叔不要了,翠渺便也送了我吧。”江云月开口。
宋毓景跟翠渺齐齐向她看来
。
触及了江云月陡然冷下去的神情,宋毓景眉心蹙起微不可察的细纹。
如果说方才江云月眼神只是没有温度,此时她的眼神就可以用冷如寒冰来形容了。
江云月推开了没吃完的馄饨,对翠渺招手,递出了一只小药瓶,“敷上吧。”
药瓶近在咫尺,翠渺没有接,却看向了宋毓景。
宋毓景缓缓松开了放在桌子下的手,“翠渺,你今后就跟着江六姑娘吧。”
翠渺身形摇晃了下,似是想要开口,嘴唇颤抖却又硬生生的抿住了。
她缓缓低下头,在江云月面前跪下。
“是,主子。”
江云月目光从翠渺转向了宋毓景,眼神几经变化,化作了一声嗤笑。
“罢了,我寻两个一模一样的婢女做什么,已经有了翠微,我就不再夺人所好了。
皇叔你自己的人,你自己看好吧。”
是她看到了同翠微一样的脸,不忍瞧她受伤,这才一时没过脑子的开口,是她过于冒失了。
只是经此一事,江云月再没了吃东西的胃口,她站起身,“皇叔还有什么话么?”
她明摆着耐心已经耗尽了,不过是客套。
宋毓景抿嘴,“并无,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去。”
“皇叔不必麻烦,
我坐自家马车回去就好。”
江云月草草行了一礼,哪怕这般敷衍,动作姿势依旧好看标准。
这是身体的记忆,绝对是做过无数次,并习惯于此。
留意到这点的宋毓景,眸光越发幽深。
这就是他忍不住总是盯着江云月的原因了。
尚且稚嫩的少女,总是在很多时候表现出了极其矛盾的行为来。
她有时候眼神沧桑疲惫如同看遍人世的老人,有时候却又灵动天真,傻的可爱。
以前宋毓景会以为江云月是在故作老陈,可关键时刻的应对,她却又表现出让权势中沉浮多年之人都汗颜的冷静。
摸不清,看不透。
各种反常的行为,集中在一人身上,难免就会勾起人的好奇心。
宋毓景微微阖眼,敛去了旁的情绪。
身边跪地不起的翠渺,脸颊还在滴血,
“上药吧。”宋毓景淡淡的吩咐。
翠渺这才摊开手,江云月送她的那只小药瓶,在掌心静静的躺着。
江云月憋着一口气,脸色难看的要死。
马车进了将军府,才在垂花门前停好,不等萍柳来扶,她直接跳了下来。
她这般黑沉着脸,让来请她的大管家蒋管事,心尖都在抖。
“六、六姑娘,老夫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