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毓景坦荡又正直,怎么会是只顾着自己的伪君子,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云月面上慢慢浮起了笑容,“无妨,到家后我再睡一觉就好。”
顿了下,她补充道,“我长进不少,这次能自己走回去,绝对不会给皇叔添麻烦。”
宋毓景垂眸,打量着她。
江云月有时候像个固执的小刺猬,怕极了别人的好意,非常努力的想要证明自己。
宋毓景想,她大概是没有安全感,生怕没了价值,便会被人抛弃。
心中一软,他点了点头,“那便麻烦江六你了。”
江云月果然开心起来,“好咧,交给我。”
第二次拔毒,比之前更顺利。
江云月对霜花毒的耐受度也比上回强的多,毒素渡到自己身上,也只让她嘴唇发紫,并没有再出现全身泛紫的吓人情况。
马车停在了王府的角门,江云月精神尚可,还笑着同宋毓景挥手,“皇叔下回见啊。”
宋毓景叮嘱,“你若有不适,一定要派人告诉我,我去宫里请太医,别自己忍着。”
“没问题。”江云月笑容越发的甜美,寒风雪雨中,她的斗篷被吹的翻飞,一张莹白的小脸,美的竟有些
不真实。
宋毓景晃了下神,再回过神来,只看到消失在角门内的斗篷边角。
少女的香气好似还在鼻尖,却已经倩影杳然。
宋毓景指尖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膝盖,眉头轻轻蹙起,纤长的眼睫,卷影朦胧,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将军府里。
江云月快步穿行在荷花池上,她步速极快,却依旧仪态端庄,发鬓的步摇稳稳的垂在耳边。
她在宋毓景面前装作无事,是为了不让对方心生愧疚,继而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江云月再是不通情爱,也明白现在宋毓景对自己已经超过了友人的状态。
她本无意如此,更无心同穆王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协议婚姻到手,江云月接下来便只有报仇。
既然知道穆王心软,她又怎么好再在人家面前卖可怜,套取歉意。
感情一事都是越陷越深。
便如前世的自己,真说她多么爱宋轶修吗?
江云月觉得自己不是。
一开始只是二房不断的同她说安王的好,让她误以为宋轶修便是她的良人。
后来是有了烈儿,江云月没法子不为儿子考虑,只能继续同宋轶修绑在一块儿。
在临死前那个绝望的夜里
,宋轶修暴露了自己丑恶的嘴脸,撕破了多年来伪装的假象,江云月也忽然惊醒过来。
自己爱他什么?
这并不是爱,只是不得已的深陷。
自己曾经陷进去过,江云月也做不到害旁人深陷在自己身上。
江云月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可她再是卑劣,也没法对宋毓景下手。
光风霁月谦和君子应该站在阳光下,跟她这种地狱里爬回来复仇的恶鬼,不是一路人。
现如今她得了婚约庇护,有未来王妃的身份,只要她低调些,熬到了父亲回朝,便无须事事都来求穆王了。
想到了过几日的猎狐宴,江云月心中微微叹口气,就当她最后一次任性吧。
为了给烈儿报仇,为了给前世蒙受不白的自己,讨个公道。
回了玉兰院里,江云月打发走了旁的人闭门谢客,吩咐三天内谁都不见。
一个人窝着休息了几天,新渡来的霜花毒也被她化的七七八八,很快便迎来了猎狐宴的日子。
腊月初三,接连下了几日的暴雪,今儿个突然放晴,才上晌,日头便高悬在半空中,照的屋顶地面的雪,白的刺目。
跟前世一模一样。
江云月早早的起了身,用了早
饭便开始拾掇。
她特意穿了跟前世颜色款式都相仿的衣裳。
衣裙红中带粉,夹竹桃花红,是江云月前世最喜欢的颜色。
她模样本就娇艳,再穿这种过于艳丽的颜色,会显得媚俗。
权贵人家,讲究的是娶妻娶贤,过于美艳只会叫人觉得不庄重。
前世里她不懂这些,被郑贵妃邀请进宫,只惦记着不能落了风头,二房陪嫁的婢女说这衣服好,她便穿了。
现在江云月都能回想起来,拜见郑贵妃时候,那些宫嫔们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起身又取了一条藕荷色的披帛,半挂在手臂上,立即将夹竹桃粉的颜色压住了。
半露的桃粉色衣裙,非但不再媚俗,反倒有适合她这个年龄的娇俏可爱。
衣裳选择的出挑,头饰上就素净的多,多以珍珠簪子做装饰。
翠微最后给她戴上了那支淬毒的银簪子。
江云月理了理鬓发,瞧着镜中人皓齿朱唇,明艳动人,谁都想不到,她这番是为了去讨一笔前世的血债。
“走吧,早些去。”
江云月摒弃了杂念,让自己无悲无喜,心绪平静的去迎接接下来的事情。
二房那边早就听说了,江云月接到猎狐
宴的帖子可以进宫去。
江云月出了玉兰院,便被二夫人的贴身婢女胭红拦住了。
“二夫人请您去前厅说话。”
“赶着出门,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江云月脚步不停,绕开她继续向前门走去。
胭红急了,“七姑娘回来了,老夫人特意叮嘱,让六姑娘您带七姑娘一道儿进宫。”
江云月脚下微顿,讥讽道,“她掉了孩子才几日,就能起身了?”
胭红脸顿时涨红,还得硬着头皮说,“七姑娘大好了,安王怜惜她体弱,允她回娘家小住……”
“那就好好在家里住着,别到处乱跑了。”江云月理都未理,径直走了。
翠微气恼道,“七姑娘也太不知廉耻了,这样还好意思赖上姑娘您。”
江云月叹气,“他们一贯如此,我都习惯了。”
扭头又看了看翠微身边的萍柳,她道,“不必多想,先走吧,免得误了时辰。”
今次进宫她准备带翠微跟萍柳两人。
翠微迟疑,“姑娘,现在去时辰有些早了吧?”
江云月摇头,“三公主猎狐宴,我怎么好卡着时间抵达,自然是要早些去的。”
翠微欲言又止,江云月这次出奇的当作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