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江子兮去世的消息,萧晟允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整整三天,不论戚梦和欧叔怎么敲门他都不愿开。
就在两人害怕萧晟允做傻事,准备报警救人的时候,萧晟允却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他脸上泪痕密布,眼底青黑一片,因为长时间没有吃东西而显得极其虚弱,刚走出门口就一脚瘫软了下去。
戚梦和欧叔立马上前扶住了萧晟允:
“晟允,你没事吧?”
萧晟允眼神空洞,摇了摇头。
江子兮的葬礼是由梁淮一手操办的,他请了很多人亲戚朋友,甚至连戚梦都在邀请名单里面,唯独没有萧晟允。
萧晟允到底还是穿着一身黑色长衣去了葬礼。
梁淮不让他进去,他就站在门口,打着黑色雨伞,定定的看着大堂前的遗像,一站就是一天。
他并未带口罩,虽然戚梦和欧叔想尽办法为他遮掩,但这件事情还是被媒体知道了。
他撑着雨伞一脸悲苦的模样被拍成照片,发布到了网上,一系列的营销号文章造谣似的乱飞,此事弄得人尽皆知。
粉丝们见此,自发组织了一次默哀行动。
一年后,江子兮的忌辰,许久没有以歌手现身的萧晟允举办了一场演唱会。
这次演唱会空前火爆,一票难求。
在演
唱会上,萧晟允唱着唱着,就呜咽了起来。
粉丝们都知道他为什么哭,于是也都跟着悲鸣了起来。
最后,萧晟允坐在话筒边上,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以前我和她之间有诸多误会,她竭尽全力的为我着想,但我却……让她伤心至极。”
他哽咽了一下:
“我能走到这一步,全是因为她,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唱歌吗?”
粉丝们纷纷摇头,也有人猜测是因为梦想。
萧晟允苦涩一笑:
“连她也以为我是因为梦想,但是不是这样的,我唱歌其实是因为她,她以前说过,很喜欢我唱歌。”
所以他想站在更高的舞台上为她唱歌。
粉丝们都哭着笑了。
萧晟允泣不成声:
“这首歌,是在她死的时候作的,今天是她的忌辰,我想唱给她听,从今往后,我将退出歌坛,再也不唱歌了。”
他为江子兮而选择唱歌,站上舞台。
如今她死了,他唱歌也就没有意义了。
退出歌坛?
站在后台的戚梦拉开帘子,看着舞台上深情不已的萧晟允,心中抽疼。
所以江子兮死后,他将自己关在屋里三日,其实就是为了写这首歌?
江子兮在他心中……还真是重要啊。
那她算什么?
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吗?
如萧晟允所言,他之后虽然还会作词作曲,但从未再唱过歌,粉丝哀嚎一片。
他在演唱会上唱的最后那首歌,被疯狂的转载,传唱度竟比他之前所有歌都高。
不仅赢得了年轻人的喜爱,还受到了许多年长人的肯定。
而所有人在听说这首歌的来源之后,都会唏嘘一声。
那个萧晟允心中白月光一般的女孩,那个经受过万人唾骂的女孩,终于归入了尘土中。
……
之后三十年,梁淮走遍了世界各地,但是每年他都会回来一次,为的就是祭祀江子兮。
这天,梁淮弟弟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小侄子病了,正好他闲着,便去了医院,准备照顾一下他。
那是之前江子兮待过的医院。
刚走进医院的门口,梁淮便感觉到了浓厚的熟悉感和凄凉感。
他在后面的庭院找到了小侄子,小侄子十五六岁的模样,正穿着病号服跟一个小女孩吵架。
不知道小侄子说了什么,那女孩怒吼一声,飞奔的离开了。
小侄子坐在江子兮坐过的椅子上发脾气:
“哼,她就要失去我了!一辈子失去我!我再也不会理她了!”
梁淮无奈一笑,裹紧了风衣,走到小侄子身旁坐着。
小侄子一直觉得他是个怪人,不愿亲近
他,但现在他正在气头上,也就没有功夫理会梁淮,便也任由他坐在自己身边。
“你还小,你还不懂什么叫做失去。”梁淮声音略带沧桑的说道。
小侄子一脸莫名的看向梁淮,冷笑一声:
“咋,又要跟我说什么我还小,等我长大了就懂了的那种话吗?呵,我告诉你,你还没有资格教训我!”
他又不是梁淮养大的,就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伯伯,他为什么要听他教训他?
神经病啊……
梁淮没有生气,眉眼中愈发柔和,他侧目对上小侄子的眼睛:
“我不是想要教训你,小虎,如果我问你什么是爱情,你会怎么回答?”
小虎愣住了,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梁淮笑:
“若说起爱情,你可能会想起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也可能会跟我说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或许还会想起柏拉图似的精神爱情。”
小虎眼睛一亮,狠狠地点了点头。
这些他都知道,并且都看过,所以他很了解爱情。
梁淮不再看向小虎,目光有些怅然的放空:
“若说起艺术,你可能会跟我说米开朗琪罗,跟我说蒙拉丽莎,若说起历史,你可能会跟我三皇五帝,夏商周等等……”
“但是小虎,你看到的那些都是书本上
的,你去过西斯廷教堂,看过那精美绝伦的天顶壁画吗?去过岐山周公庙,闻过承载着希望的烟火气息吗?”
梁淮嘴角抿起涩然:
“你没去过山西,没有亲眼看过傩舞那满载希望的起舞,单看别人拍摄的图片上和写出来的文字,你其实什么都感觉不到。”
小虎看向梁淮,眼睛中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
他觉得这个被称为疯子一般的大伯,似乎跟他们口中的不大一样。
梁淮眼中泛起一丝泪光:
“你知道爱人躺在病床上,用那只被癌症折磨得枯瘦如柴的手握着你的手,告诉你,她想活下去的感觉吗?”
“那一刻,你所有的自信轰然倒塌,能得到的只是满满的心碎和无措。”
一片落叶掉在梁淮手里,梁淮抬头看向树梢:
“那时她就坐在这里,躺在我怀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气息一点一点微弱,却什么都做不了。”
小虎呐呐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孩,躺在椅子上,浑身缀满鲜花,安稳的睡着。
梁淮突然笑了:
“我或许,很快就能去见她了。”
风气,吹落枯黄的树叶,落在一老一小的身上,久久的沉寂,似乎是在一起默哀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