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听到吕萍提起济安郡主,不由得想起那日她加入送亲队伍,送吕瑶出嫁时看到的那个身影,还有后来听闻的、那一日姚府喜宴上发生的事。不由得有些担忧:“小姐,与济安郡主打交道,似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是她远远地看到凤羽珩一眼之后,得来的第一印象,冷冰,拒人千里。
吕萍心中烦躁,反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还能有什么指望?”吕萍是很少发火的人,多年的庶女人生,再加上身带着的这个隐疾,已经让她学会了凡事隐忍,甚至在面对葛氏以及吕瑶吕燕两个妹妹的嘲笑时,也学会了不去计较。纵是她有心计,她也懒得把那心思用在这些所谓的家人身上。不管她是好是坏,娘家总不会是最后的靠山,与其在这一方天地争来争到,到不如留着精力,好好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
“简儿你说,父亲为何这一次一定要让我去参加月夕宫宴?哪怕我的病还没治好,他怎么就这样豁得出去?”
她这样问了,那简儿也不能不答,但她到底就是个丫鬟,哪里有那个分析能力。想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大小姐今年十七了,许是老爷也着急了吧?”
吕萍冷笑,“着急?也许吧,他的二女儿闹出那样的事来,虽说已经解决,那却是一个让所有吕家的知情人都心惊胆颤的结果。鬼知道宫里那嬷嬷到底是眼花了还是被收买了,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是在人家那里握住了把柄,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吕家现在可不就是着急么,他们急着把我推出去,想要在吕瑶和吕燕之外,再求一份保障,却不知他们为我安排的人又会是谁。”
简儿自小就在吕家长大,自然明白自家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说,“如今想来,就只有六皇子还没有订下哪家的姑娘,莫非老爷是想……”
“不可能。”吕萍摇头,“且不说六皇子如今并不在京中,月夕宫宴也根本不可能回来参加,即便是他回来了,你以为,凭我个左相府庶女的身份,可以嫁进皇家做正妃?”
简儿不解,“怎么不能?那凤家的四小姐不就是做了五殿下的正妃?她也是庶女啊!更何况,小姐您长得这么美,普天之下怕是都再找不出第二个您这么好看的,有什么不能嫁?”
吕萍苦笑,“凤家那个丫头是捡了个大便宜,你又不是没听说她这个正妃之位来得是多么不容易,也是摊上了五皇子那么个奇怪的人,换了其它任何一位皇子,都是不可能的事。”她一边说一边摆摆手,“罢了,不提这个,左右离月夕也没几天光景了,父亲有何安排早晚是会与我来说。如今咱们要操心的,是我这个病症。你说如果我去找那济安郡主,该给些什么报仇才好?”
听说她还是打算去找凤羽珩,简儿知道再劝也劝不住,这个病症困扰了小姐十多年,如果济安郡主真的能给治好,那是任何代价都值得的。她想了想,说:“怕是人家不缺钱财。”
吕萍长叹,“就是缺,我也拿不出多少。这些年我手里的积蓄你还不知道么。可是除了钱,我还能给她什么?她会要什么?”吕萍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最初起这念头时那样好办,不由得皱起眉来……
吕府上,阴谋蓄动,一个一个女儿在吕松和其夫人葛氏的心里被盘算着,一个一个的皇子贵族被他们盯着。吕相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打破大顺朝左相从来都不得好死的这个魔咒,下多重保险保住吕家富贵。若是凤羽珩看在眼里,便一
定会发现如今的吕府跟当初的凤府是多么的相像,都有一个绝色女儿,却是不知吕家对的这个绝色美女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凤府,凤瑾元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百草堂的大夫来出诊,收了十两银子的出诊费,这还不算,关键是他们告诉他,这个伤拖得时日实在太久,根本没可能治得好了,即便是那鬼医松康上手,也是没有可能。这让他原本在心底涌起的希望一下子又熄灭了去,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脑子里却依然浑浑噩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他独自关在这屋里沉默,却并不见得所有人都给他这个继续低沉的机会,晚膳后,凤粉黛终于大吵大嚷地杀上门来,也不着人通传,自己一伸手就将书房的门大力推开,冲口就问:“听说父亲今日请了大夫上门出诊?”
凤瑾元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粉黛正一脸怒气地站在自己的桌案对面,他不由得也怒道:“谁允许你擅闯进来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粉黛冷笑,“规矩?你跟我讲规矩?想讲规矩你就拿出个做大家长的样子来,不要衣食住行全要靠一个还没出阁的女儿来供养!等你做回你自己,再来跟我讲规矩。我只问你,今日大夫上门出诊,诊费你是从哪儿来的?我可是听说那两个大夫要了足足十两银子,这个月五皇子并没有送银子过来,你是从哪儿弄到的钱?”
“放肆!”凤瑾元大怒,猛地一拍桌案:“我从哪儿弄到的钱还用得着你管?”
“我可以不管!”粉黛眼里都直喷火,“但就是想问问父亲,我房里丢了一只玉枕,父亲可看到那东西哪儿去了?”
“我……”凤瑾元有些语结,心里一阵惊慌,可嘴上还是硬咬着道:“我怎么知
道!你房里的东西应该问你房里的下人,问我作甚?我又不到你房里去!”
“你不去?”粉黛冷哼,“我可还听说,父亲给了子睿一百五十两银子做学费,这笔钱你又是从哪儿来的?你别不承认,我今日既然敢上门来问你,这事儿我就已经查了个十有八九。父亲,同样是子女,你为了给你儿子凑学费来偷你女儿的东西,你怎么脸皮那么厚?”
凤瑾元被她骂得是狠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他早知这个事情会败露,可也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对这样的谩骂,除了听着,似也没别的办法了。
如今想来,那些凤羽珩曾给予他的讥讽,相比起凤粉黛来,实在也是不算什么。毕竟人家有品有阶,堂堂郡主,一身丰功伟绩,地位比起粉黛来不知道要高出多少,手中钱财比起粉黛也不知要多出多少。若说他在谁面前都是挨骂受奚落,那他到宁愿去受凤羽珩的奚落,也不想再看粉黛这张嘴脸。
这样一想,就像是有了底气一般,立时就道:“是我拿的又怎样?子睿是男孩,是凤家唯一的男丁,而你呢?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你若还知道自己姓凤,就该多为家里打算打算。罢了,我知道你也没那个心思,如今五皇子为凤家做的这些,凤家也不是不记恩的。但这恩,比起你生母为凤家带来的耻辱,还是少了太多,你就当做是为她偿还好了。你可以不在乎凤家,可以不在意我这个父亲,可以对我肆意侮辱谩骂,但你也要清楚,你没有你二姐姐那样的地位,没有她那样的底气。将来你出嫁,可没有她那样的一座郡主府,也没有那一府的下人和侍卫,你更没有她那么多有头有脸的挚交好友,你还是要从凤府上喜轿,还是要以凤家女儿的身
份出嫁,别忘了,你还是庶女。凤家荣辱兴衰,与你息息相关。”
凤瑾元一长串话说出来,自己竟也像是重新找回了一份自信,好像岁月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他们还在老凤府时的样子。子女任他管教,谁也不管在他面前多说一句。
而粉黛却也是被这气势给吓到了,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凤瑾元冷哼一声,一摆手:“你且回吧,为父还要再坐一会儿。”说罢,不等粉黛有反应,立即唤了小厮进来将人赶走。
粉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赶了出去,再稀里糊涂地往自己的院子走,直到走到院门口了,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诧异道:“冬樱,他是撞邪了么?他刚刚说了些什么?”
陪在她身边的丫鬟冬樱自然也听到了凤瑾元的那一番话,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劝慰自家小姐道:“小姐莫要再动气,老爷到底是做过丞相的人,他虽一时不得志,但骨子里的气势却还是在的。他说得没错,在小姐出嫁之前实在不好太过得罪凤家,凤家若是太难堪了,将来小姐出嫁的场面也不会好看。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奴婢总觉着,老爷是在去过郡主府之后才有的这般强硬气势,奴婢怀疑,是不是二小姐给了他什么好处?他觉得有了大靠山,这才回到家来跟小姐您翻了脸?”
粉黛一激灵,“可不是么!这要换做从前,凤瑾元那个老东西哪里敢跟我这般说话。现在他的二女儿回来了,他觉得有靠山了!”她狠得牙痒痒,“凤羽珩,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不死在千周的战场上?只要有你在,我的日子就没好过,好不容易握紧了凤家,你却又要来横插一脚。该死的,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与我凤粉黛斗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