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城门大开,山色有些空蒙,在而今的日头里,咱们再来说说站在院落里面的许渭轻。他呀,这不刚刚吃过早饭正自己一个人站在院子上面,稳稳地扎着马步。
矮矮的墙头外面瞧不见几个来往行走的发髻头巾,汉子妇人们相互结伴去向地里头劳作的身影,随着东风拂过小巷里面十几年前人们栽种着的老树,寻觅着风声草叶摆动中回望向墙头里的许渭轻,远远看他功夫凑合,倒还挺稳当的但要是凑近来看的话,那毛病也就多了去了,双腿颤抖哆嗦个没完,自己勉勉强强努力忍住,不会趴在地上就很好了,大病初愈,这一见着也就心里知道了,许渭轻这家伙以前肯定没少偷工减料,要不是前几天碰着了那事,那哪肯下着苦功夫呀。
正在当下,许渭轻家进门右手旁边,用泥土干草砌成的土黄茅草灶房里头,走出了位一手拎酒壶,一手则是拿着个刚从墙头外边,邻居家地里面刨出来了颗青萝卜,再拐回来洗净的老人。
今天的姜姓老人换了身衣裳,穿上了一身米黄色的粗布衣衫,老人自己张口嘴里啃下一块萝卜,再时不时灌上一口酒水,你我光是远远见着了,就觉着这胃里面跟火烧火燎似的了,也就更别说在让你再吃上一口了,到时候可想而知着自己的肚子里面火烧火燎,酒水和鲜辣的萝卜混杂在一起在你的咽喉中交锋放火,等到厮杀一番过后估计自己不光得贴着墙根走了,而且还得为了屋门外面的小巷,不要命地浇灌肥料。
老人从灶房里面走出,搭眼儿这就看着了许渭轻双腿不停打颤的模样,嘴里嚼着萝卜也不知是真呛着了,还是怎的咳嗽了两声,就又转回了灶房里边。
等着老人再从里面儿走出的一刻这手里啊,也就顺理成章地又多出了一根烧得黑不溜秋的老杨树棍了,望着他老人家走到许渭轻身后。之后咱就瞪大眼睛见着那手腕大小的杨树树条,在老人手中被抽得飞起,势如破竹般狠狠打在了许渭轻两侧,大腿根子上!这次许渭轻在上次挨过打后,到没耍嘴皮子,只是一脸突然而来的吃惊,眉头紧皱,随后板着张脸,闭眼强忍住站稳,大腿根子上面,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声音有气无力说道:“我说姜前辈,姜大老爷,姜大剑仙咱就凭良心说,您这下手也忒黑了些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欠了您老人家多少银子不还似的,下着黑手,您老人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凑个双数,把我以后扔大街上,捧着个破碗直接上岗算了。”
“你小子以后少给我贫嘴哈,从前我就让你好好练功夫,而那时候你呢?整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就瞎跟着那周老头,跑来跑去,没个正形。现在倒好了,等到自己遇上个什么半路打劫的危险,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让人看光了都不知道。小子,现在知道光养炁,但不认真学习,炼炁运气的好处了吧。”姓姜的老人一脸的怒其不争,这嘴里正说着,就又顺手把那根烧火棍放在了,苦苦扎着马步的许渭轻双臂上边。
姜姓老人几步绕到许渭轻身前,背身说:“你小子啊,每天就扎两个时辰马步,这扎马步也不只是为了让你扎马步,这溯流求源最终还是要让炁先行走在体内窍穴之中。你小子从小看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书,其中一本里面不是说了嘛,上清之气,下与物接。耳目鼻口便是生门,现如今你小子生门打开,六贼入之……”
“待到你全部吃透,老夫我那三十八招绝世剑术啊,如果哪天再遇到个什么妖魔鬼怪的,等到那时让我再估计呐,都用不着你行路拔剑了,那些个妖魔邪祟,就自己给自己吓得麻溜夹着尾巴跑喽。”
看着眼前老人,眉飞眼笑,许渭轻那是听得莫名其妙不过要不是自己之前撞了鬼,眼下哪里还能遭这份罪呢,“姜老头,我读书少你可别蒙我哈,这两天我晚上睡觉做梦,都能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说得啥,我也听得不是很清楚了,总之就是让我练习什么《梅花剑谱》,这两天每天吓得我都是天天晚上提心吊胆的,大晚上的都不敢去茅厕了都,你要不帮着找人给我看看,我是不是让什么脏东西,给附了身啊?!”
老人看他鬼鬼祟祟,小声,东张西望一身熊样,不耐说道:“老子不是说过了嘛,只要把我教你的剑招剑式学会,我保证二十招内,你在不动用真气‘炁’的情况下,可制敌那些个什么山上狗屁练气士,下游的‘瑶光’,‘开阳’,‘玉衡’,‘天权’,至于之后的什么‘天玑’,‘天璇’今天说了你小子也不懂,过后还是老老实实干你的老本行吧。”
“咋样,现在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吧。”老人家鼻孔朝天,骄傲说到。
“信怎么不信,从小我就知道您老人家剑挑谪仙人,一剑砍他个万把人,您老现在给我说能御剑飞行……我都信了。”许渭轻右手抠抠鼻孔,又挠了挠屁股,满眼大梦初醒。
“滚你个瓜娃子,今天练剑,再加一个时辰。”老人胸中憋得慌,气闷,恼火道。
依照许渭轻,跟老人讲话的脾性,本还想顶嘴来着,可话到嘴边、却被一阵地动摇晃给打断了,人也是差点没站稳,跌倒在地上,幸好他眼疾手快,连忙站起身,稳住了身形。
当然也刚好他在经历过了,那天的诡异事件之后,这胆子也在不知不觉间,悄悄大了起来,甚至就连他自己也都不曾察觉到这点。
一阵地面晃荡过后,眼下许渭轻那也只是在稳住身形之后,皱了皱眉而已。
咱就心想啊,就那天下山的时候,差点没被那老太太活剥吓死,估计要是换了旁人,恐怕就没今天可活了,别说能有今天了,恐怕就连那晚过后,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都得成为奢望,更别说今天这小小地动了。
屁大点事情。
等着地动过后,许渭轻自己继续屈膝,扎着马步一脸平静。
而那坐在院子里,小椅子上的老者,本还吃着青萝卜,喝着葫芦里不多的酒水,只是现在,却是听他哼哼了两声,鄙夷地说道:“现在的江湖世道,还真是世风日下。”
“都尽是这些个旁门左道,和那些个有着宽广大道,你偏是不走,却尽是走些个羊肠小道,捷径的自甘堕落之辈,哎……”老人说完,又自顾自嘀咕了起来。
说着那以前的江湖世道,又讲着曾经的那些个才子佳人呢,这世道虽好但当时的人,那却是如何如何的不幸。
说完了一句,后又说着那些真心相爱的人们,明明是两人相爱,却不能长相厮守,更是硬生生被家族,裹挟着拆散。等以后不知猴年马月再相见时,那个她也以为人妻了,那个当年的青衫少年郎,也再不是当年的那个潇洒写意的青年人了。
而是已成家立业,自身也已为人父母。
倘若再相见相逢,恐怕也只能在各自心里头说句,相见时难,别亦难了吧。可是要等到真正相见了,人才会发现,其实这相见,还不如相忘于江湖呢……
这次,老人好似又对许渭轻或自己在说,“倘若我们有一天再相逢在这江湖人群中,恐怕这短短的目光所致,也像是那在长江头与长江尾了吧?四目所及可能也只能,默默看着那个她,叹息一声,故人春如旧,只是人看着,有些瘦了啊。”
“这世间缘法,这人间人情人心,还真应了那句,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呐,所以这人间种种。”
“怎能用一句错字,了得?!”
老人在这儿唏嘘感慨,身旁少年人,不曾经历,就算是看了些许,听了进去,又怎能了然这世人的无奈呢。
可这小小少年郎,偏偏就是说了句,让这老人仰天大笑。
听着少年郎说着:“这江湖,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啊,我就知道有许多个,君子佳人在一起幸福美满的,还有一些大侠仙子结为道侣,不也非常幸福嘛。老姜呢,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想事情净往坏地想,在江湖上,不也有少年侠气,一诺千金嘛。那也肯定得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不是。”
“要都照你刚才的说法,都这么走下去了,江湖歪门邪道怎么多,那我以后也别出去走江湖了,就老老实实,天天待在药铺里,找钱抓药算了。就跟你和周爷似的,一辈子恨不得都没出过宜州城。”
“你说邪门歪道太多,我看就是心善的好人大侠太少,没人敢再做大侠,要不然那还能有怎么多,你说得邪门歪道呐,光杀也杀光了不是。”少年人说得还真是一个,意气风发,豪气干云,不容取笑。
老人手中萝卜早已啃完,葫芦中的酒水也早已饮尽,他就这样听着许渭轻的言语,看着小小少年郎的意气风发,老人双眼眯成月牙儿,咧开嘴露出有些泛黄的牙齿,哈哈笑道:“对对对,就是肝胆侠气之人,太少,太少,要不然这江湖,哪能如此浑浊 !”
“许小子你以后可定要,坚守住初心,恪守本心呢。”
“以前有一姓王的老东西就常挂在嘴边说,你定要记住喽!”
“举世人间能够够格,于日月同样耀眼,与之争辉的唯有寰宇尘俗,尘世的义气,侠气,书生气,君子气,道德之仁,德行之敦,心性与晴天,身行与春风,于那杯中一盏盏浩然。”
“要记住,定要记牢喽!”
“莫忘莫忘,切莫忘了呀……”
“今后你小子若是真的能耐了,行走于世了,要做也要做像我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招闻名天下知,引无数英雄尽折腰的,不二强者。高手中地高手,知道不。”
“得得得,刚才讲话,还能突然蹦出来这么几句,挺有意境的诗词出来。现在又开始讲那些个有的没的了。”许渭轻朝老人翻了个白眼儿,不再言语。
老人当然知道,他小子在想些什么,也不再多言,老头缓缓站起身来,又跟许渭轻指点了几句,练功法门,便准备出门打酒去了。
其实,这话已然没必要讲太多了,点到即止便可。毕竟少年,依旧还是个少年呢。
……
宜州城的东西两楼门为主门,南北城门较小基本从不开启,进城就是金兰街道,金兰街直通东西两侧城门,街道两旁多商贩店铺,一般的大户人家,自家宅院也都在这条街上面了。
许渭轻和这姜姓老人家,也就住在东城门左侧,靠近南城墙的第一排和第二排街道上边,不过两排街道也是有着许多小巷弄胡同的。咱许渭轻家在,进街左边第二排街道后一直往里面儿走,在清晰地看到南墙后再往左转,便有一条小巷弄了胡同了,等着走入小巷,在穿过各家房屋,也就自然而然,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一条,黄泥路。
这条小路上啊,有着少许一些青黑石板不多,而且它们是用来防止下雨天时,地滑泥泞,临时在上面走人用的,等回过头来再看许渭轻家,待人进了这条巷弄,那就好找了只要在进来后,再向右转身数着倒数第三家也就是了。
许渭轻家好找的原因也就在于他家的后面,靠近城墙的几家也就没有房屋了,大多数都是别人用木棍围起的菜园和开垦的农田,所以许渭轻家才比较好找。
在许渭轻家土房子的背面也就是那姜姓老人家了,许渭轻家和菜地,还隔了一条小泥路以用来走人通行,小路两侧生长着茂密的野花野草,可在小路的中间,却没有任何小草生长,要是让咱估计啊,应是为那些个整天追逐着,打闹玩耍着的孩童们,故意让开了道路吧。
免得哪天要是有人以此摔倒了,再怪到自己身上,因此丢了小命那就不好了。
毕竟一草一木,万物皆有灵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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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东城门,正有批车队缓缓前行着进城,马车呈橘黄色,驾车的车夫是一位身穿淡银灰衣裳的年轻俊逸男子。
在马车的后面则还跟着两名,身穿深灰色衣裳,腰悬横刀的中年男子,他们骑马压阵,紧跟前车,悠悠进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