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手忙脚乱地把杯中红酒全部灌入喉腔，这才将卡在喉咙口的那团牛肉咽了下去。
“这个嘛……”安心扭头看了眼身边慌乱的毕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薄唇微张，“就不告诉你们～”
“吁……”众人小声地起哄。
其实当你问一个女孩儿“你对他有没有意思”时，她若回答“没有”、“啥玩意儿”、“你在开玩笑吧”这种话，那么就说明她确实对这个男生无感，就算有感也绝对是纯纯的兄弟友谊。
而当她模棱两可，娇俏着说“不准八卦”、“说什么呢”、“就不告诉你”这种话时，那么她百分之九十九的对这个男孩儿心生爱恋。剩下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呢……就是她是个举着风车喊giegie的绿茶。
毕方拿起一旁的方巾擦擦嘴角的酒液，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安心。
他们俩不说是青梅竹马，也可以算相伴甚久了。
初中三年的同桌，高中三年的同班，还有大学四年的隔专业，他们从曾经的无话不谈一直交往到了如今的对视一眼就能将对方心事了然。
毕方知道，他跟安心之间的确有某种情愫。但那是喜欢吗？这他倒又不知道了。
而且……即便是喜欢，他又能怎么样？喜欢一个人不悲催，悲催的是他喜欢一个人。
现在他既是人类又是奥特曼，他不能确保自己能够活过每次变身，也不能确定自己的灵魂会在什么时候与奥特曼完全融合。
他的未来根本就是个大大的X，无解程度相当于薛定谔的猫。
什么是薛定谔的猫？简截来说就是把一只猫关进装有镭和氰化物的密闭容器里，镭有几率发生衰变，若它衰变，就会触发机关打碎装有氰化物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镭不发生衰变，猫就存活。
根据经典物理学，在盒子里必将发生这两个结果之一，而外部观测者只有打开盒子才能知道里面的结果。
尽管这项猜想延伸出了“生死叠加”、“平行宇宙”的可能，但那些都是未经证实的东西，无法作为实际的参考答案。
毕方现在就和这只猫一样，他的未来就两种可能:一是继续奥特曼的身份，在必要时拯救人们于水火，在不知哪天与奥特曼完全融合；再者就是把那根金属棒子丢掉，作为一个拥有“超凡能力”的人类接着生活。
我到底会是哪种结局呢……
毕方出神地想着。
“喂！你喝醉啦？”伊楚站起身子，在毕方耳边打了个响指。
“啊，没什么。”毕方不自然地笑笑。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拿起侍者刚刚斟上的酒杯，毕方再度一饮而尽。
“誒，你是祸特队的队长吧？”一名身着蓝色西装、熟了个大中分的男子忽然走过来，“嘿！还真是！鄙人是明星周刊的李朝阳，能不能简单给你做个采访？”
李朝阳说着就从兜里掏出纸笔，“请问你关于祸特队的……”
“不好意思，我们在吃饭。”白朗行利刃一般斩断了李朝阳的提问。
“你们？”李朝阳打量了下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祸特队的？”
“呃……是。”伊楚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哦，那没事了，你们吃，你们吃。”李朝阳舔着牙齿，在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后走开了。
“真是奇怪。”伊楚不解地皱了皱眉，“明星周刊不去采访明星，采访咱们队长干嘛？”
“兴许是咱们队长太帅，被星探给看中了呢！”凌恺然面颊微红，显然是已有些醉意。
“李朝阳……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在哪儿看过啊……”安心嘟囔着打开手机，在浏览器里搜索了起来。
页面快速跳转，接着刷满屏幕的是高达一千多条的明星八卦帖，而这些帖子、新闻的主编一栏都写着“李朝阳”三个大字。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总颠倒黑白的无良主编！”安心如大梦初醒一般，“好多艺人的绯闻事迹都是他一手捏造出来的！”
“所以他刚刚问我们‘都是祸特队的’，很有可能是为了胡编乱造些什么？！”伊楚的声调越发提高，神情也变得有些惊慌。
“咔嚓”
不远处闪过一阵白光，那是几米外的李朝阳正举着相机在对他们拍照。
“喂！”凌恺然站起身子，“你干嘛！”
这一声引得众多客人回头观看。
李朝阳翘着二郎腿，得意地喝着杯中洋酒，“拍照啊，公职人员来这么高消费的地方吃饭，难道不值得记录么？”
“你！你这是，这是，侵犯隐私！”凌恺然满腔愤恨，但涌上的醉意让她说话磕磕巴巴，有些捋不直舌头。
“啧啧啧，堂堂祸特队队员在外酗酒，成何体统啊？”李朝阳特意将调门涨了几分，让周围的客人全都听到，这样也就更有利于他所希望的舆论能够发酵。
“他们就是祸特队啊？”
“能来这里吃饭？看来工资不低啊！”
“人家是打怪兽的，工资高点怎么了？”
“不过要我说啊，没准他们是用了公家的钱呢！”
周围的客人开始窃窃私语，更有甚者拿起了手机开始录像。
凌恺然愤怒地咬着嘴唇，安心不知所措地看向四周，伊楚放下了叉着一大块烤翅叉子，毕方则捏着拳头想上去把这个李朝阳打一顿。
唯独白朗行，不动声色地坐在座位上，慢慢地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
气氛越来越诡异，到后来宾客的交谈声完全盖过了乐队的演奏声，以至于餐厅的主管不得不亲自过来了解情况。
“您好，请问是发生什么了吗？”主管向白朗行微躬着身子询问道。
“他……”情绪激亢的凌恺然刚开口想控诉李朝阳，却被方才一言不发的白朗行给拦住了。
“不好意思啊，给餐厅造成困扰了。”白朗行微微点头，“替我们结下账吧，我们马上就离开。”
“队长？”凌恺然还想说些什么，但一旁的安心又轻轻拽了拽她，示意她少说两句。
很快主管就带着POS机跟账单过来了。
“您的消费是两万三千七百元，这是您的账单，请您核对。”主管把账单递给白朗行。
白朗行扫了几眼，确认无误后拿出一张银行卡交给主管，又输入了六位数的密码，POS机上便显示出了“交易成功”的字样。
“这是您的卡，感谢您的消费。”主管将卡递还给白朗行，但仍站在他们桌旁没走，明里暗里的大概意思就是你们是店里闹腾的源头，我得看着你们离开。
“咱们先走吧，别给人家添麻烦。”白朗行笑着对队员们说道，接着又侧头撇了眼几桌之隔的李朝阳。
“李先生，这顿饭全是由我白朗行自己付账，我们外出也都有组织的审批。”白朗行双手抄在口袋里，盯着李朝阳的眼睛，“对了李先生，送你一句我很喜欢的话。”
“谎言重复一千遍，也不会成为真理。”
言罢，白朗行便带着队员们离开了餐厅，但餐厅里的议论并未停止，人们仍就刚刚的所见所闻展开了丰富的想象。
李朝阳将一块三分熟的牛排塞入嘴中。
“什么真的假的，全不如观众想看的。”
李朝阳不断咀嚼着，一缕红色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