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阮翊又惊又惧,猛地弹起,惶然万状;绷直的脚和握紧的拳都浑然失色,刹那化白。他是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一时慌乱得手脚不安,脑子一片浆糊,团了又团,碾了又碾。
那是骤雨刚过,又降暴雪,狂风猛刮,桃花树被连根拔起,连片叶子也没留下。
“如果是这样,你的那些喜欢,还在吗。”谢清游原本的声音要更沉些,没那么清脆,是河道与小溪的区别。
他似乎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对于阮翊的反应,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闻言,阮翊僵直了身体,他背对着两人,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木以毫无波澜地看着阮翊内心撕扯,真真正正的在当一个旁观者,局外人。
而谢清游,又把馒头塞了回去,戴上面纱准备离去。
被快步走过来的阮翊拦住。他眼眶泛红,眸沉如夜,看着谢清游的眼神有痛苦,有茫然,复杂难言,苍白的脸色上是明显的纠结,声音有些低哑:“你……你不说了?”
不只是谢清游,木以也诧异。
“说什么?”看到阮翊这样,谢清游心中也是拧得生疼,眼泪控制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欲落未落。
相比于阮翊的复杂,谢清游的眼中除了愧疚就只剩愧疚。
“你的一切。”
沉默半晌,谢清游才道:“奇友巷谢家,谢渊渟之……妹,谢清游。”
“诶?”木以疑惑开口:“原是以为你出门不便才伪装,怎么还真改了性别?”
谢清游福身行女子之礼,“出了点意外,若想在京中待下去,便只能改为女子。”
“他们发现你了?”
谢清游点点头。
“那张脸见过的人还是太多了。”
阮翊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想要开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清游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亲手将自己还未愈合好的伤疤撕裂:“对外,我是从乡野老家接过来的妹妹,因容貌被毁,以面纱示人。而我前身,是蜂巢兔子。历时七年,十五岁时被武平侯府老夫人买入,施以禁刑,苟延残喘。前几月被……”
“好了别说了。”阮翊捂住头,听完更加痛苦。
短短几句话,却囊括了这个人前半生的痛苦,如今却要再掀一次伤疤来说与他听。
他懊悔、恼恨、怜悯、内疚,局促不安,焦躁惶恐。他像是在河中溺水的孩童;像是被风雪掩埋的老人;像是被惊涛骇浪拍翻的船只。他迫切的想要有人解救他,可又不愿意舍弃身上的一切。
不断浮沉,不断挣扎。
谢清游跪下,给他磕了个头。
阮翊惊吓得连连后退,却又猛地往前,想要伸手把他拉起,手却怎么也伸不过去。只能干巴巴的说着:“你,你起来。”
谢清游起身:“此段孽缘,皆因清游贪念起,误了公子,乃清游之罪过,公子要打要罚要骂,悉听尊便,清游绝无怨言。”
“你!”阮翊求助的看向木以。
木以叹了口气,“都先冷静下吧。我要回去了,晚了彩头可都被别人赢走了。听说箭术比试压轴的彩头是一对叶纹银腕钏,你想不想要?可以遮你手腕。”
虽然谢清游身上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但双腕上的伤太深了,任凭生肌膏、玉容膏抹了多少瓶,上面还是留下了浅淡的痕迹。
“是和您那只银嵌绿宝石蛇纹腕钏一样的吗?”谢清游道。
木以是有一只银嵌绿宝石蛇纹腕钏,但那不是真的腕钏,而是一条小睡蛇。
装死技术一流,剧毒且趋近于无解,轻易不醒来,醒来得见血。她一般都不戴,主要是怕哪个没眼的上了手,惹怒了它,一下没命,给她惹一身麻烦。
但木以还是点头:“差不多吧。”
谢清游颇为不好意思:“可是我箭术不行。”
“没事。”木以回头扫了一眼还没缓过来的阮翊,心中叹息一声,重新扬起笑脸道:“我帮你搏过来。”
“那我先谢过县主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场上的一切已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看着走过来的两人,莫溪和惊讶道:“你去更衣还拐了个漂亮姐姐?”
两人坐下,木以朝她挑了挑眉:“上次见过的。”
莫溪和秒懂,‘哦’的一声,“你好你好,我是莫溪和。”
谢清游福了礼,“谢家,清游。”
“我叫阮翩。”阮翩也觉着这人有点眼熟,再结合两位姐姐的反应,她觉着这谢清游身份肯定不简单,也许就是上次那个和二哥相会的人!
不过……二哥呢?
她环顾四周,找不着自家二哥的身影。
莫溪和本来想问问谢清游和阮翊的事情,但看刚回来的这两人脸色都不大好,便没开口。
“怎么样,这局击鞠,赢了没。”木以问道。
击鞠一局三场,每场一柱香,她才去多久,应该还没打完吧。
莫溪和摆摆手,一脸郁闷,“别说了,那温大小姐上局可是一个球都没进,现在比分落后成什么样了,她都垫底了。我们的钱是不是打水漂了啊……”
“怎么可能。”凳子都没坐热的木以又站起身来走到台边猴子望月。
场上其他人最少都进三个球了,只有温家大小姐那队孤零零的一根旗杆子。
“不能吧,也许人家是先让一步,再后来居上,不然三场都赢岂不是不给面子。”木以话刚说完,就看见顾家二公子傻愣愣的,那球都在他面前了居然不打,生生被玉家大小姐给抢了去。
“卧槽,这水都放到太平洋了!芭比Q了我们的钱可能真的要打水漂了!”
“啊?!”莫溪和与阮翩同款震惊,纷纷起身站到了台边。
谢清游望着三人的背影抿嘴轻笑。
“哎呀!!!!”莫溪和也目睹了顾家二公子的放海行为,气得直垂手。瞥见急急也站了出来,连忙把气撒他身上,“都怪你,你干嘛不去打球,你要去,我直接就押你头筹了,用得着浪费那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