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东翰已经疯魔了。”
见他如此激动的神色,卫修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心中暗叹道。
其实,每一位大儒在参悟自己的大道时,又何尝不是如此?
就像当初的陶时之,因为大道姜东翰截然不同,接连遭受打击之下,愤然退出庙堂,选择了归隐。
堂堂一位大儒,身居魏沙县这等小地方,身为隐士,却又成为了著名隐士,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疯魔之举。
“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姜东翰冷冷的看了卫修一眼,冷哼道:“老夫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可不像你,还有如此闲情雅致。”
“不错,左相身为内阁文院院长,还需要管着数百文院,的确是日理万机。”
卫修嗤笑一声,突然说道:“我倒是想听听,左相会如何处理流云郡都的两位院长。”
“流云郡都?”
闻言,大厅中的一众文人们皆是微微一愣,旋即仿若想到了什么一般面色微变。
身为内阁文院之人,他们多少也听说了,前几天圣庙文院的传讯。
流云郡都副院长林长河,当众刁难三甲案首,并且胡乱编造借口,借用“圣贤”之名,欲要将这位儒道天骄扣押羞辱,却不料,正巧撞见来自圣庙文院的大儒史弘寿在场。
史弘寿不仅将其教训一顿,并且责令其赶赴妖山界,五年内不得回归。
他们从圣庙文院的传讯中得知,林长河文宫受损,让一位文宫受损的进士,在妖山界待上五年,几乎是等同于宣判了他的死刑!
在听到如此惩罚之际,众人无不动容。
“林长河已经前往妖山界了,至于柳士平,圣庙文院也已经对其作出了惩罚。”
姜东翰面色微沉,冷声道。
流云郡都地处险要,是苍云州域中,与妖族距离最近的郡都,那两位文院院长,乃是左相一手提拔的,对于自己忠心耿耿。
不过,哪怕是身为内阁文院院长的姜东翰,对于圣庙文院的裁定,也不敢有半点质疑。
“林长河与柳士平枉为文院院长,他们敢在圣庙大儒面前,污蔑儒道天骄,足以说明,他们平日里也没少仗势欺人!”
卫修冷哼一声,却不打算就此作罢。
他也得知了圣庙文院对林长河两人的处罚,他毫不同情林长河,甚至还觉得,圣庙文院对于柳士平的惩罚还太轻了。
“那你还想如何?”
姜东翰冷声问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长河身为副院长,他之所以如此针对徐小岳,暗中肯定得到了柳士平的授意。”
卫修眼中有着一抹难掩的怒意,沉声道。
以徐小岳如今的文名,若是在金泉州域,卫修都恨不得破例将其收入金泉文院,岂料,在小小的流云郡都,这两位院长不仅没有惜才之心,甚至还做出了如此卑劣之事,实在是文人之耻!
“你是觉得圣庙文院对柳士平的惩罚太轻了?”
姜东翰听出了他的意思,有些不悦的问道。
“罚俸三年,对于文院院长而言,实在是不痛不痒。”
卫修不可置否。
“哼,你可知,圣庙文院的此决定,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另外,年关时,他还需要去圣庙文院的反思殿领罚……”
姜东翰面色一沉,对于圣庙文院的惩罚,他不敢去违逆,但是,卫修的提议,他根本就不会去考虑。
毕竟,他看中的是柳士平日后有望成为学士,一旦他能成为四品大学士,对于自己而言,也是一大助力。
“此等文人,你都包庇,难怪如今大魏文院一年不如一年!”
卫修摇了摇头,一脸失望。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劝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好好守着自己的金泉州域。”
姜东翰冷声道。
若是大魏中其他文人敢如此和他说话,他早就震怒无比了,不过,见到卫修如此吃瘪,姜东翰反而感觉内心一阵畅快。
眼见无法劝动姜东翰,卫修面色阴沉,直接站起身来,对着大厅外走去,身形刚到门口时,又忍不住脚下一顿,丢下一句狠话:“依我看,等陶老归来之时,内阁文院的院长之位,也可以换人了!”
闻言,大厅中的一众文人们皆是面色微变,目光偷偷的望向姜东翰。
此时,后者的面色也显得极为阴沉,待到卫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他才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一旦陶时之突破至半圣,他内阁文院院长的地位,的确很有可能被取代。
不过,前提是,陶时之能活着回来!
虽然如今蛮族在祖地进行蛮族圣祭奠,但是,一旦察觉到有准半圣踏入蛮族腹地,恐怕会立刻有同为三品的蛮族半圣前来阻拦。
想来,蛮族很乐意将一位准半圣扼杀在尚未彻底突破前!
“传讯各大文院,将圣庙文院的惩罚发布下去,告诫他们以后都注意点。”
姜东翰冷哼一声,顿了顿,道:“具体该怎么发,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是!”
闻言,一位大学士立刻恭声应道。
身为姜东翰的心腹,他知晓姜东翰的意思,无非就是将林长河与柳士平的罪责轻描淡写,着重说下,他们是因为这位新晋秀才而遭受的责罚。
如此一来,即便那些文院院长们不会因此丧失理智,去误会徐小岳,但是他们多少也会对其心生芥蒂。
随着姜东翰与那位大学士的离去,大厅中的众人神色各异。
其中有不少文人,都轻叹一声,默默离去。
……
魏云县。
一处矿山的大路前,夏树与王大力站在那里,面色却显得有些难看。
因为此时,在他们前方,有着数十位身材壮硕的男子,手持铁镐等器具,挡在那里,不让他们前去。
“张大莽,我以前对你不薄吧,你真要挡我?”
王大力面色铁青,指着一位为首的中年壮汉,怒声道。
“王老哥,你就别为难我了,这是黄工头的意思,若是让你们进去了,我们这月都白干了。”
那个中年壮汉面色羞愧,却寸步不让。
“王老哥,我们都记得你的恩情,但是你也知道黄工头身后是谁……”
“大力啊,算了吧,我们都理解你不甘心,可是那些大人物,不是你惹得起的,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想法,和你闺女早点离开魏云县吧。”
一旁,有几位以前就在矿山的苦工,面色复杂的劝道。
“你们可知这位是谁?”
王大力胸口一阵起伏,指着一旁的夏树,道。
一众矿工们看了看夏树,都是摇了摇头,他们除了每月带些钱财回家之外,常年都待在矿山中。
“这位是夏县令的亲侄子,夏树师爷!”
王大力见夏树默许的姿态,朗声说道。
“夏树,夏师爷?”
“他就是夏师爷?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听到这话,张大莽等人一愣,眼中都不由涌起一抹尊敬之色。
很显然,哪怕是身在矿山的他们,也听说过夏树最近的举动,其为民之举,虽然被知州府阻拦了下来,但依旧深受这些身处底层的人民认同。
“夏师爷,是我们失礼了,你是好样的,我们都佩服你!”
张大莽面色复杂,最后还是憋出一句话来。
“夏某惭愧,来到魏云县已有将近一月时间,却什么成绩都没能做出来。”
夏树轻叹一声,作揖道:“石山矿难一案,我已与那些矿难家属们了解过,现在我需要去当初的矿难现场,找出人为制造崩塌的证据,还王老哥一个清白,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听到这话,张大莽等人神色一阵变化,更是惭愧的不敢去直视夏树的目光。
其中不少人眼神闪烁,显然已经有些动摇了。
“你们要干什么,难道忘了黄工头的话了吗?”
而就在众人有所动摇之际,侧面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侧目望去,赫然是一个浑身黝黑,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的青年。
在此人衣袍上,沾染了一些灰白的石尘,与其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他正紧握着手中的镐头,一脸紧张,道:“我来这已经有两个月,我母亲还卧病在床,就等着这个月的酬劳回去给她买药,你们不想要工钱了,可别害我!”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愤怒的夏树,一阵沉默。
在这里做事的苦工们,家境都极为贫穷,对于他们而言,只有获得了酬劳,才能支撑起整个家庭。
他固然同情王大力,但是,在现实面前,他不得不先考虑自己。
这是人性使然,哪怕久读圣贤书的夏树,也无法去责怪。
“不就是个师爷吗?他能和那些大人相比?”
“是啊,他还只是县令的侄子,我记得王老哥出事时,上任县令都亲自来过,结果呢?”
“唉,王老哥,你们还是回去吧,就算让你们找证据,我们替你作证,又有何用?”
“夏师爷,你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一家老小,还等着我这月的工钱呢。”
随着这个青年开口,周围一个个工人们都是纷纷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