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记酒馆。
作为这条街道中唯一的酒馆,生意火爆。诸多做力气活的邻里们,疲惫之余,总喜欢来这里小饮几杯。
“唉,真没想到,周戈竟然是这种人!”
“我昨日还与他在这喝酒,现在想想,真是可怕!”
“可怜了张妇人,年纪轻轻就丧夫,留下她与一稚童,日后生活就难了。”
哪怕是下午时分,酒馆中也坐着不少身影,其中大部分人谈论的话题,都与周戈有关。
六子走进酒馆,原本的谈论声顿时小了几分。
“一壶烧刀子,半斤牛肉!”
六子也不在意,目光扫视一圈,吩咐一声后,径直走向二楼,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张妇人他们家就在王记酒馆隔壁,从这个位置能清楚的看到她家院中的景象。
得知丈夫身死,周戈又被抓走后,张妇人魂不守舍,整个人宛如大病一场。
见她这般模样,周围的几户邻里们纷纷上前安慰。
很快,酒菜端了上来,六子自斟自饮。
“六子哥,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十七八岁的小二,好奇的问道。
“还能怎么样。”
六子痛饮一杯,摇了摇头道。
“唉,六子哥,其实我觉得……”
小二犹豫少许,看了看周围,这才靠上前去,低声道:“周戈应该不是凶手。”
“哼,他自己亲口承认,你昨晚不也在这里伺候吗?难道没听到?”
六子冷哼一声,道。
“那是醉话,怎么能当真呢!”
小二有些急了,他在酒馆做了两年了,与六子、周戈他们这些经常来喝酒的,关系还算不错。
“去去去,毛都没长齐,你懂什么。”
六子眉头一皱,轻斥道。
“我……”
小二正欲争辩,这时楼下又传来了客人的叫声,他只能放弃与六子争辩,快步走了下去。
六子也不与之计较,其实,他何尝不知,但是徐小岳交待过,他也不好说出周戈是被蒙冤之事。
“六子哥,案子破了?”
小二刚走,又有两个熟人靠了过来,向六子打听。
“嗯,可怜张妇人了。”
六子随口应着。
“其实也不能都怪周戈,周显这厮一点不如意就动手打张妇人,周戈可能也是看不下去了吧。”
“害,那有啥子办法,张妇人对周戈挺好的,只是没想到,他借着酒劲,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等会咱们也去看看张妇人吧,给她送点米去。”
“那还轮得到咱们,你没看见王掌柜都过去好几次了吗?”
见六子默认的态度,两人顿时自行脑补,谈到张妇人时,又感慨不已。
“王掌柜?”
六子眼眸微微一眯,在这条街道上,被他们叫做王掌柜的,只有这王记酒馆的老板一人。
“咳咳,不要乱说!”
“这有什么,靠得这么近,王掌柜关照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嘴上说得很正经,但是,他们的眼神却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未亡人,长相清秀!
王掌柜走得如此之近,他是什么心思,同为男人岂能猜不到?
“看,王掌柜又去了!”
闻言,六子转头看去,果不其然,身材略显臃肿的王掌柜,正提着一些东西踏入张妇人院里。
见到王掌柜,院里的几个妇人安慰几句后,都快步离去。
不过,就在六子心生狐疑时,王掌柜也没有与张妇人多说什么,也仅仅是安慰几声,放下东西后就快步离去。
待到王掌柜离开后,张妇人将院门关上,坐了片刻,神色黯然的回到房中。
六子仔细观察着,但是过去了一两个时辰,却也一无所获。
眼见天色不早,这才站起身来,缓步离去。
“六子哥!”
刚走出酒馆,六子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侧目看去,只见得正是李陌如、徐小岳和徐潇潇三人。
徐潇潇嘴上还有些糖渍,手上提了个菜篮。
“潇潇!”
李陌如轻斥一声,只是扫了六子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不相信周戈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也正是因此,对六子都有些不满。
“六子,我们去看看张妇人,你要一起去吗?”
徐小岳使了个眼色,问道。
“他还去干嘛?就不怕张妇人把他赶出来?”
李陌如埋怨道。
“那就一起过去吧。”
六子想要解释,但是迎上徐小岳的目光,最终还是将这个想法压抑下去。
“张妇人,是我,开下门吧。”
见状,李陌如虽然有些不悦,但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快步走到王记酒馆旁边的院前,叫道。
良久,徐潇潇都开口叫了几次,里面房间这才打开,一个稚童跑来,将门打开,张妇人也神色黯然的走到房门口。
“张妇人,节哀。”
见她这般憔悴的模样,李陌如有些心疼,安慰道。
“进来坐吧……”
张妇人示意道。
李陌如上前牵起张妇人的手掌,进入房里,徐潇潇从怀里掏出几块糖,与稚童分享。
徐小岳与六子相视一眼,后者顿时会意,站到张妇人门前。
徐小岳的目光则是扫视而开,仔细的观察着这间小院。
这间院落,比起他们所住的小院要宽敞许多,不过,院里却连杂草都没有,显然,张妇人平时经常收拾。
在仔细的检查一圈后,却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就在徐小岳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这里并不是命案现场时,却愕然的发现,张妇人家的稚童,正坐在柴房前,在玩弄着什么。
徐小岳好奇的走上前去,当见到门前木头缝隙中缠绕的粗布线时,顿时眼瞳一缩。
他蓦然回想起,周显的尸首,衣服上正好被刮破了一块,而这些青色的粗布线,正好与之相似。
这一刻,在徐小岳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周显的尸体被人从这搬出来时,衣服不小心卡在这块木板上,被刮破一块。
但是,张妇人身体娇弱,哪有这么大的力气,将周显的尸体从这搬到近十里外的枯井去?
“她们要出来了,怎么样,有收获吗?”
就在徐小岳沉思之际,六子快步走了过来,问道。
“周显应该就是在这里被人毒杀的。”
徐小岳指了指那片缠绕在木板缝隙中的布线,说道。
闻言,六子目光望去,旋即眼瞳一缩,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就难以发现这种小线索。
“周显的衣袍上有被刮破的痕迹,莫非就是在这里?”
六子蹲下身子,拾起一缕布线,喃喃道。
“下午观察到什么了吗?”
徐小岳点了点头,问道。
六子摇了摇头,叹道:“听说张妇人回来的时候昏倒在门口,不少邻里都跑来看望过她。”
徐小岳眉头一皱,的确,出了这等大事,邻里相互看望也很正常,但是,这无疑给他推断凶手、同谋,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隔壁的那两户妇人来看了两次,刘老汉也来看了两次……”
六子仔细回忆着,蓦然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王记酒馆,低声道:“王掌柜来了五次!”
“嗯?”
闻言,徐小岳眼神一凝。
贫民之间,力所能及之下,邻里相互关照很正常,但是,不过一下午的时间,这位王掌柜未免也来得太过频繁了吧?
“在枯井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徐小岳没有明说,而是询问道。
“脚印都没有,不过,倒是有些车辙印记。”
六子想了想,说道:“挺奇怪的,那边荒无人烟,怎么会有车辙印?”
“运尸。”
徐小岳淡淡的说道。
闻言,六子面色微变。
“枯井那边的泥土有些不一样,你找人去王记酒馆周围看看。”
徐小岳意味深长的看了王记酒楼一眼,道:“另外,找一些与王掌柜熟悉之人问问,看他与周显有什么过节。”
“王掌柜?你怀疑是他……”
六子眼瞳一缩,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经常会去王记酒馆喝酒,王掌柜为人处世很圆滑,也正是因此,其生意越来越火。
哪怕王掌柜一下午跑来找了张妇人好几次,六子也没有往他身上去想。
“不会的,我和王掌柜很熟,他怎么可能做这等事情。”
六子摇了摇头,低声道:“小岳,你是不是弄错了?”
王掌柜为人善良,他甚至宁愿相信是那个张老汉图谋不轨,也不愿将怀疑怪到王掌柜身上去。
“你既然相信他,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徐小岳轻笑道。
“好,我这就让人去查!”
六子犹豫少许,最后还是点头应道,当即快步离去:“小岳,你等会在王记酒馆等我!”
徐小岳看了房间的方向一眼,若有所思。
张妇人虽然远不如张府的三夫人那般充满诱惑,但是,从其风韵犹存的模样不难看出,她几年前,在这平民街中,也算得上是清秀可人。
难道,王掌柜是想夺人所爱,所以才下此毒手?
“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
片刻后,李陌如见天色昏暗,这才走了出来。
张妇人只送到房门前,那般心力憔悴的模样,令人感慨不已。
不过,不知为何,她在看到徐小岳的目光时,心中突然涌起一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