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枝头时,赵思礼一身酒气,送走了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更准确的来说,就是他是跟着朱允熥一起走,后来又回来的。
赵思礼和李景隆两人,又在屋子里把酒言欢。
席间,赵思礼对李景隆的举荐,万般的感谢。而李景隆,则是笑着摆手。
这就像是一场交易,赔本的买卖,李景隆绝对不会去干。
李景隆看中了这神机营中的资源,这由朱允熥亲自选人的神机营。那其中的资源,无论是人或者是物,那都是不可估量的。
“爹爹。”
赵宁儿端来一盆洗脚水,赵思礼则是懒洋洋的坐在床上,任凭赵宁儿伺候自己。
“若是让殿下知道,定要让你吃板子。”赵氏开了一句玩笑。
赵思礼眼睛一瞪,“我自个儿闺女咋了,她就算是皇……”突然,赵思礼声音变小,只有赵氏和赵宁儿母女俩能听到。
“她就算是皇后,那也是我闺女啊。”
赵氏宠溺的摸着赵宁儿的头,“那还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那时候,听闻又是个女娃,你还不乐意呢。现在好了,尾巴翘上天了。”
赵思礼“嘿嘿”的笑着,“闺女好啊,不是闺女,我可享不到这清福。”
“你看那曹国公,人家可是当朝国公,看到我,不还是得笑眯眯的。”赵思礼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
两只苍老的脚,在脚盆里。
脚面上的皮,一抓一大把。明明年岁不大,脚底就已经是长满了老茧。赵宁儿娇嫩的小手,划过老茧,竟然有些吃痛。
“爹爹受苦了。”赵宁儿小声说着。
赵思礼面色红润,闭上眼睛,慢慢的享受,“啥苦啊,当时不去打仗,就得饿死。也是你爹我眼光好,跟对了大帅。若是跟了陈友谅,今儿都埋在鄱阳湖底下了。”
一家子,三口人,团坐在床边。
“爹爹,女儿又要多嘴了。”赵宁儿声音依旧很小,这句话却有着一丝坚定。
赵思礼疑惑的看着赵宁儿,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爹爹,今日这差事,您不该应下来。做好了,是您的本分,做不好,却又是您的不是了。您本来就是跟着开平王打仗的,如今又跟了开平王的儿子。”
“虽说,您和将军差着级别呢,可他根本不会使唤您。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咱们家,得了祖宗庇佑,可不能不知进退。丢了咱们家的脸面还好,若是丢了殿下的脸面,那可是天大的事儿了。曹国公给您挖坑呢,您也就直接跳下去。”
赵思礼被女儿数落了一顿,有些丢面子,“说啥呢,曹国公可不是那种人。”
赵宁儿摇摇头,“爹爹,曹国公心不坏。可您想过没有,为何那么多的人,曹国公自个儿也有亲信。但是他依旧和殿下推举了您。您觉得,这是好差事。可女儿看来,殿下压根没想给您。”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压抑下来。
换作是以前,赵宁儿可不会这么说。可跟在马皇后身边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赵宁儿看到了许多,也学会了许多。
“殿下都问了,我还能不应着?”赵思礼急了。
他也意识到,万一自己没做好,那可是要砍头的。朱元璋那脾气,根本就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赵宁儿轻轻的叹气,两只小手在水盆里搓动,“女儿明日进宫,去和太后说一说吧。不然,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能的话,还是该去了这差事。”
这时候,房顶发出瓦块的声音,赵思礼猛的站起来,冲到院子里。
“谁!”
黑暗之中,看不到人影,周围也只剩下风吹动树枝的声音。
赵思礼心慌,推开自家的大门,一个人,就直直的站在他面前。
“赵大人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这是一句毫无感情色彩的话,出自一个没有任何特点的人。
赵思礼认得这人,这人原来是锦衣卫的一个小官。后来被朱元璋派来,专门保护他一家的安全。
“刚刚我家房顶有个人。”赵思礼用着责备的语气。
那人点点头,“赵大人别慌,那是毛大人的人。他进进出出,下官都在这儿看着呢。天不早了,赵大人早点回去歇息吧。”
这时候,赵宁儿也从屋子里出来。
那人看到赵宁儿,立刻单膝跪地,“姑娘!”
赵宁儿点点头,略微的迟疑,“你进宫,告诉文姐姐一声,明日我想去见太后。”
那人起身,“下官知道了,姑娘快进去歇息吧。府上安危,有下官在,出不得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