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在屋檐上滑动,最终,滴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常茂,曾经威风凛凛的开国公,开平王常遇春的儿子。现如今,他是诏狱的阶下囚。
虽然,他比诏狱里的很多人,过的都要好。
但是,常茂还是十分向往外头的日子。只是,常茂知道,诏狱这个地方。进来不容易,出去更不容易。
水滴滴落时,常茂警觉的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远处传来的并不清晰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常茂已经可以看到,黑暗之中的火光。
“嘿,可算来人了。这些人,连个女鬼都没有,他娘的,憋死老子了。”常茂把脸贴在牢门上,朝外面大叫,“嘿,来的谁,陪爷说几句话。”
火光越来越近,直到毛镶那张可怕而阴森的脸出现了。
常茂自讨没趣,又坐在地上,“怎么着,今日是来提审老子,还是要砍了老子。”
毛镶并不在意,基本上诏狱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和他说话的。
“开国公……不,常茂。”
毛镶蹲在地上,戏谑的叫了一声。
常茂不为所动,拔出一根枯草,放进自己的嘴里。
“开国公,认得这个不。”毛镶把朱允熥的令牌,塞进牢房里,正好弹到常的面前。
“三爷!”常茂从地上跳起来,十分激动。
等到常茂安静下来,毛镶才眼神示意,“开门吧。”
“常茂,我可告诉你。要放你出去的,不是皇爷,也不是皇上,而是太子。你记得,我能放你出去,自然也能抓你回来。”
这些话,常茂只听到了自己要出去了。
久违的阳光,刺痛了常茂的眼睛。他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眼睛已经很难适应这么强烈的光了。
常茂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在诏狱里被关了多久。
“开国公……”
赵思礼走上来,弯着腰行礼。他的脚边,放着常茂最喜欢吃的杭州酱鸭和一坛玉堂春。
常茂认得赵思礼,他俩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亲家。
一路跟着,两人都有一句话。
常茂在前头大摇大摆的走着,赵思礼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
“殿下说没说,是啥子事哦。”常茂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虽然他被放了出来,可还是心里充满了疑惑。
“不是殿下说的,而是户部的陈大人说的。他让下官买了杭州酱鸭,买了玉堂春。又给了下官这块令牌,让下官去带开国公您来用膳。”赵思礼加快脚步,在常茂的耳边做着解释。
常茂点点头,“陈则武……”然后又笑道,“我倒是欠他一个人情了。”
“别叫我开国公了,早撸了。今日呢,我就是一个无官无职无品无级的白身罢了。你嘴里的开国公,在那儿呢。”临近金石巷时,常茂用手指了指刚准备进院子的常升。
赵思礼讪笑,没有回答。
院子里,桃树下。
一方桌子,几条长板凳。没那么多的板凳,还是从邻居家“借”的。
桌子上,大蒜炒鸡蛋,小葱拌豆腐,葱爆大虾,酱卤乳鸽蛋,还有一盘朱允熥爱吃的炒咸肉。
赵思礼把杭州酱鸭也放在桌子上,特地往常茂的方向靠了靠。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赵思礼缩在一个小角落,媳妇赵氏则是端着一小碗的豆腐,去灶台旁去吃。
赵宁儿,站在朱允熥的身后,随时准备伺候着。
即便她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那她也不能上桌。有资格坐下吃饭的,只能是男人们。这样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
“兄长,我敬你。”常升对常茂端起酒杯。
常茂随意的抬一下手,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用筷子夹了一大块肉,放进嘴里。丝毫不管,十分尴尬的常升。
常升知道,常茂为何如此。
在纪纲死的时候,常茂便让常升,在朱元璋那儿说说好话,把他给放出来。
可是,这么久了,却还是一直没有动静。
今日,若不是朱允熥,他常茂还关在诏狱里呢。
虽然是一张桌子,围在一起吃饭的人,却是心思各异。
“开国公,孤还得叫你一声舅舅呢。”朱允熥地位最高,他说话时,所有的人都放下筷子,直到朱允熥说完。
常升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殿下,臣不敢当。只要殿下康健,臣就无所求了。”
朱允熥晃动右手,“你们猜猜,孤今日把你们叫来,是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