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之中,朱允熥坐在椅子上,冷眼的去看眼面前的杨安仁。
杨安仁有些不自在,却又不敢动弹。
他可以对其他人放肆,却不敢对朱允熥放肆。储君也是君,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杨安仁不尊重君父。
“强权之下,何来公道。”朱允熥起身,来到杨安仁身边,加重音量。
“那你觉得,谁是强权,是父皇,还是孤,又或者是整个大明朝廷。”
朱允熥的话,一字一顿。
杨安仁原先还有些紧张,听了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放轻松,“学生不敢乱议朝政,更不敢诽谤君父。学生口中的强权,只是那些拿着朝廷的俸禄却还要坑害百姓的狗官!”
“孤问你,谁是狗官。”朱允熥丝毫没给杨安仁好脸色。
杨安仁脸色变得通红,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除了殿下,都是狗官。”
这句话,换来的是朱允熥的哈哈大笑,“说的好,说的不错,他们都是狗官。那孤问你,他们是狗官,你又是何人。他们至少,能写得一篇好文章。而你,连个功名都没有。”
杨安仁变得咬牙切齿起来,这是他的伤口,却被朱允熥无情的撕开。
“老实点。”杨安仁的异样,被毛镶发现,他将杨安仁踢翻在地上,恶狠狠的警告。
躺在地上,头与木板撞击的闷响。
头部的剧烈疼痛,让杨安仁有些癫狂,“天地不仁刍狗走,无私大公尽被欺。可笑,可笑。”
“找死!”毛镶的脚,踩在了杨安仁的胸口。
陈则武沉默了,这个人是典型的愤世嫉俗的性格。看不惯一切,又都觉得这个世界就应该和书中一样。
“就凭你上次和这次的两句话,孤便可杀你一百次,诛你的九族。”
朱允熥蹲下来,声音很小,却是一句警告,也是忠告。
杨安仁沉默了,不再说话。
也许,他看淡了生死,却不能不顾自己的老父亲。
“认罪,孤当作今日什么也没发生,你什么也没说。孤只让毛镶,治你上一次的失言之罪。”
朱允熥已经尽最大程度去赦免杨安仁了。
上一次,那句可以治欺君之罪的话,在朱允熥的嘴里,却变成了失言之过。
“学生谢过殿下,可国有国法,既然学生有罪,那便请殿下治学生之罪吧。”杨安仁似乎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显得十分平静。
许久的沉默之后,朱允熥站起来,轻轻的摆手。
机会,他给过了。
可是,杨安仁似乎并不领情。
当毛镶把杨安仁从地上拖起来的时候,朱允熥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放他回去吧。”
毛镶愣了一下,短暂的迟疑,他选择了听朱允熥的话。
这里没有朱元璋,也没有朱标,那毛镶就得听从朱允熥的安排。
“殿下,您有些妇人之仁了。”陈则武叹气一声,轻轻的摇头。
在他看来,杨安仁不能放回去。即便放了,他也不可能活着。不如现在就处死他,还能给他一个痛快。
否则,当朱元璋的旨意再到毛镶这儿时,杨安仁就只能生不如死了。
“为何。”朱允熥奇怪的问。
陈则武看着杨安仁离开的方向,“他只想要权,他觉得只有权力才能改变他自己。正如臣一样,手中有了权力,才能做臣心中的事。”
愤世嫉俗的人,通常是没有权利的人。因此,只要给这种人权力,那这种人就会变得更加极端。
还有一句话,陈则武没有说出口。
这句话,同时也可以是杨安仁的心声,在朱元璋那儿,却是零容忍。
杨安仁,也在和朱元璋传递着这句话的意思:只有权力才能颠覆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