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西郊,有一棵高大的槐树。
据说,这棵树已经有近百年的年岁。立在村头,已经成了这个村的标志。
树下,两老人正在对弈。
河边,一群孩童在河里嬉闹。
一个妇人抬起头,她看到了两个外乡人。
“先生,您看看,来了两个个外乡的。”妇人连忙去叫下棋的两个人。
这两人,是他们村的教书先生,颇有学识。
这个村子,既不在官道旁,距离中都和淮安府,也并不是很近。很少会有外乡的人,到他们这儿来。
外乡人走到槐树底下,“老先生,敢问杨安仁,可是在这个村子里。”
妇人是个热心肠,她站起来,往村里的方向一指,“往西头走,左起第三家,就是杨安仁家了。”
外乡人边听边点头,“多谢了。”
顺着村中的小路,一直往里走,直奔杨安仁的家去。
“傅兄,为何不落子。”对弈的两个人,一方迟迟的不落子,一直看着外乡人离开。
另一方有些着急,催促道。
傅恒业摇了摇头,“杨安仁,恐怕是招了什么祸事了。”
妇人听了,吓了一跳,“傅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恒业没有回答,眼中却充满了担忧。他的心思,也早就已经不在这棋盘上了。
“杨家落难,何以见得。”另一个人也是摇摇头。
傅恒业指着离去的外乡人,“你看到那人腰间的腰牌了嘛。那腰牌,全天下只有毛镶能带。除了他,没人敢用这东西。”
那人惊讶的张大嘴巴,许久不能出声。
“大人,这往西走,咋看也不像是有人家的地方。那几个人,不会骗咱们吧。”
毛镶带前走,他轻轻的摇头,“他们不敢,骗我就相当于骗皇爷,这种欺君的杀头大罪,他们不至于为一个小小的杨安仁而这么做。”
“大人,他们不知道您的身份吧。”下属不禁有些奇怪。
毛镶冷笑道,“别人可能不知道,傅老头他可一定知道。当年,他是户部侍郎。带着户部十八个文官,弹劾于我。若不是皇爷念在我还有点用处,今日哪还有我。”
现在的毛镶,对自己定位十分的清晰。不再自负,更加意识到自己和朱元璋的关系。
下属顿时咬牙切齿,“属下恨不得杀了他,大人您当年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原来都是拜他所赐。”
再回头看一看,毛镶正好和傅恒业四目相对。
前者的眼中,满是嘲讽。
而后者眼中,尽是担忧。
“杀了他?说的轻巧,若是那么容易,我早就杀他了。傅老头,桃李满天下。哪怕现在的朝廷,有一半都是他的学生。当初皇爷启用元臣,傅老头曾在元廷的中书省。他一呼百应,朝廷才迅速组建。”
毛镶并没有否认傅恒业的功绩,同时也是在告诉下属。
这个傅恒业,是朱元璋在保着。
左起第三家,这是一间草房,而且似乎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这是杨安仁家?”毛镶倒有些不相信了。眼前这个屋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属下点点头,“是这儿没错。杨安仁自幼丧母,继而丧兄。由家中老父,拉扯成人。洪武十八年,科举落榜因此赋闲在家。今年时,老父染病,因此罢考。”
毛镶嘴角扬起弧度,“倒是个大孝子。”
“咱们进去吗。”
毛镶不急着进去,先是摇摇头,“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了,这家中无人,咱们难不成破门而入嘛。”
木门上,挂着一把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锁。
这把锁,根本没什么用处。压根不能锁住这个家,充其量只能是一个装饰的作用。
毛镶拿出袖子里的东西,“青楼女子,有点意思。”
杨安仁父亲,原来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因为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同村的财主,扔出来一个青楼女子,强行嫁给了杨仁父亲。
在生下杨安仁之后,这个青楼女子就难产而死。
恰逢元末乱世,杨安仁的兄长,也被活活饿死。家中,只剩下父子俩,相依为命。
原本,杨安仁对大明朝充满了希望。
从小苦读圣贤,就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将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可他第一次考试,就落榜了。落榜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贱籍之后。
从此,杨安仁开始有些心灰意冷。
毛镶坐在旁边的磨盘上,哼起小曲儿。他不着急,只是有人着急。
该着急的人,不着急。不该着急的人,却急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