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便是扬州府的草头闸。运河在这里下放,又在淮安府清江闸升高。扬州、淮安两府百姓,要开凿的就是草头闸至清江闸一段。”
在整个赵宋时期,运河几乎被完全的废弃。
直到现在,朝廷为了商船往来,为了南方的物资送到北方,不得不重开运河港务。
“这些人,都是哪儿人。”陈则武指着在淤泥里的百姓。
而丁真的回答,狠狠的撞击了陈则武的心,“他们都是没能逃出扬州的老弱妇孺。青壮年都逃了出去,没逃出去的,也都死了。剩下的,只能被官府拉来充数。”
“逃徭役,可是死罪。”陈则武喃喃自语。
丁真听到陈则武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可朝廷并没有下旨,征集徭役。况且,留下是死,逃走也是死。百姓,没得选择。”
陈则武填进淤泥,艰难的往前挪动。
淤泥很厚,厚到不能轻松的走动。必须要用手,拨开淤泥,去扶住两腿,向前挪动。
“听说,不仅仅是扬州,周围的府州县,也有不少的百姓,逃去了淮安。”
陈则武扭头去看,向丁真求证。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意味着,不仅仅扬州,还有周围的府州县也在私征徭役。
如此一来,那朝廷就该派出御史,去整治地方了。现在
丁真没有否认,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淮安共接纳了大大小小从各处来的百姓,将近五万多人。
小小的淮安府,已经不能容纳这么多的百姓了。
“这些,都是流民啊。”陈则武长长的出气,有些气恼。流民是怎么产生的,不就是因为这样吗。
百姓在一个地方活不下去了,就只能背井离乡,去另一个地方。
如此大的人口流动,地方政府却没有形成有效的监管,这就是流民产生的原因。
而众所周知,流民,是导致明朝走向衰败灭亡的一个重要原因。
百姓,仍然在卖力的干活。对他们来说,不干活,就得死。
即使知道,干活的都是扬州的百姓,而非河南的灾民。但陈则武也没有去阻止,工期已经拖了很久了。林晋说的不错,河南的灾民不做,总得有人要做。
岸边,马车停下,应天府监察御史林晋从马车上跳下来。
“陈大人,查到了,负责分地的,是扬州府都事,赵志泽。在今年年初时,赵志泽就找到了童权。而在户部的文书刚到扬州,赵志泽就分完了地。那真正应该拿地的百姓,还在城门外,等着进城呢。”
如此一说,确实是有些明了了。
“童权并不知情,却也可问罪。”
陈则武怒道,“他是扬州知府,扬州城几十万百姓,指着他活呢。他若是不当人,要当畜牲。那扬州百姓,又该如何。他不知道,就能洗刷罪责吗。”
“你们监察御史,该好好查一查,这其中,还有哪些利益既得者。赵志泽把地,分给了谁。这些人,又都领了多少地。全要要把扒出来,丝毫容不得偏差。”
“朝廷以耕地之名,让河南百姓从河南到了扬州。结果,灾民们却空手而回。我恨不得,把童权千刀万剐。”
陈则武确实生气了,这里面,所有的政策方法,都是他提出来的。
出了这么大的岔子,陈则武是一定要负有领导责任的。
一时间,陈则武有些沮丧。他突然发现,光有理念和想法,似乎并不能改变这个时代。
这里,到处都是算计,到处都是尔虞我诈。
他是绝对想不到,朝廷收上来的地,竟然还有人敢再收回去。他同样想不到,在明朝初期,官员们和士族的关系,就已经是如此根深蒂固了。
“谢家。”林晋嘴里,蹦出两个字。
陈则武抽动嘴角,谢家,这里的谢,不是别人,正是提刑按察使谢长山的家。
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如果陈则武真的去先斩后奏。那所带来的影响,是陈则武所不能承受的。
“他们,拿了多少地。”陈则武去问林晋。
林晋拿出一个小册子,“这是童权的,上面写着大大小小,和他有过往来的人。这若是不错,那谢家应该是拿了八百亩的耕地去了。”
八百亩,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但就是这八百亩,足够两百户普通百姓家,吃上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