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诏狱到郡王府,这是一段并不近的距离。平常走上一个来回,也需要半个多时辰。
而今天,刘校峰命人快马加鞭。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把纪纲送到朱元璋那里。路上无论出什么岔子,他刘校峰都会是死罪。
“快点,再快点。”刘校峰不停的催促。
直到在一个路口,看到蓝玉的身影,才稍稍送了一口气。
“梁国公,下官就把这两人,交给您了。”
蓝玉冷眼瞧着这两人,纪纲还有些不适应阳光,眯着眼睛,精神倒还不错。而王越,死死的抓着一块木板,恐惧的盯住蓝玉。
“放心吧,除了皇爷,没人能让你死。”
这是一语双关,表面上,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而实际上,王越心里清楚的很。一旦朱元璋让他死,恐怕就不是死那么简单了。
蓝玉像拎着两只小鸡崽一样,一把拎起两个人,扔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皇爷,人到了。”蓝玉提醒一句。
朱元璋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王越,并不感到惊讶。自从那天之后,朱元璋就没打算饶了这个跟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老太监。
“有人说,咱是暴君,只晓得杀人。李善长,胡惟庸,汪广洋,还有整个吕氏一族,都被咱给杀了。咱不想杀人,可有时候,却又不得不杀。咱不杀了,就有人盯上了咱的儿子。从北平到太原,从太原到西安。总有人,想要咱儿子的命。”
朱元璋说的很平静,却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像一个冰锥,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这些年,咱最信得过的几个人。王越,毛镶,李保。李保老了,动弹不得了。咱赐他一个恩典,让他回乡养老去了。他走的时候,还惦记着他的那个徒弟。”
“咱是做梦也想不到,要杀咱儿子的,竟然是咱最信任的人。”
朱元璋没去管纪纲,而是蹲下来,蹲在王越的面前。
“你说,这么多年了,咱有亏待过你吗。”
王越哭着摇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些年,他位高权重。除了见不得光,其余的他想得到的,都得到了。
朱元璋不再说话,他有些心灰意冷,“拖下去剐了,再埋起来。”
再看向自己的孙子时,朱元璋明白。朝廷上的那些人,明面上是反对新政,实际上却是在反对朱允熥。
同样的,陈则武也是在以新政之名,在肃清朝廷。
这,无非是一次隐晦的党争。对权力的争夺,让这些读书人,已经蒙尘了眼睛。而陈则武,在一次一次的被迫中,得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渐渐的,两个孙子,已经成为了权力争夺的工具。
都知道,朱元璋隔辈亲,不会过分责怪自己的孙子。因此,有人就可以肆无忌惮。
以争储之名,行争权之事。
“你抬起头。”朱元璋看向了纪纲。
纪纲,是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但出奇的是,朱元璋并没有对纪纲感到多么的生气。
死,纪纲是一定的。只不过,朱元璋对他没那么大的恨意。因此,纪纲也不会死的十分痛苦。
纪纲抬起头,看到朱元璋,他还是有着出自本能的惧怕。
“咱记得,你经常和他一块研习山水画。”朱元璋突然指着朱允炆,去问纪纲。
纪纲摇头又点头,随后,眼睛黯淡无光,头也跟着低下去。
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朱元璋笑了笑,嘴巴蠕动着,眼睛失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传旨,让皇上,老二、老二都过来。各皇子母妃,还有咱妹子,都让他们过来。来的时候,让秦王带着宗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