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安宫的后园,有一方小石桌。这是朱元璋特地命人,从杭州府搬来的。
石桌上,还画着龙凤呈祥。据说,这是当年南朝萧氏,留下的石桌。至于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而朱元璋,自从给朱标让位之后,就特别喜欢在露天的环境下吃饭。除了雨雪,即便是冬天,他也要在这个石桌上用膳。能够上桌的人,非朱家人的,陈则武恐怕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中山王徐达。
朱标坐在桌子前,翻看着堆在面前的折子。而陈则武站在朱标的身后,目不斜视。
“哼,这个栾和英,真是胆大妄为。朕着刑部给他下了三道旨意,命他严查开封府陈氏扰民一案。整一个月了,他只来一道折子,说陈氏无罪。”
栾和英,在明史上一带而过的人。在洪武十八年至洪武二十一年间,河南的灾情不减。
而他身为河南布政使,包庇开封陈氏一族,欺压百姓,哄抬市价。致使河南一省百姓民不聊生,饿殍千里。后来,在洪武二十一年,被剥皮充草,悬于京城城楼上半旬有余。
“陈卿,你说该如何。”朱标转身,看向了陈则武。
陈则武想了想,“皇上,河南灾情,至今已有两年。灾情不减,河南百姓,背井离乡。身为河南父母官,栾和英即便清白,也有着治民不严之罪。”
在明朝,对于百姓跨省流动,有着很严的限制。这主要是因为,人口流动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太严重。
一来,人口流动,会造成两省百姓人口混乱,地方和户部难以管理。
第二,人口流动,会造成大量耕地的荒废。以农为本的社会,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当两者结合,朝廷难以管理,耕地荒废。那就会酿成明朝中后期的社会性问题,流民。
“栾和英,该当何罪。”朱标又问。
陈则武毫不犹豫,“斩!”
在陈则武看来,既危害了百姓又损坏了朝廷威信的人。这种人,必死。
朱标点头,笑着说道,“可,用膳之后,你去拟旨,”随后,朱标提起银筷子又很快放下,“陈卿,那你觉得,河南布政使,该由何人接任。”
陈则武犹豫了一下,“皇上,这是吏部之责……”
“朕让你说,你便说了。”朱标有些不高兴。
“侯庸。”陈则武不是吏部的人,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这个时候,以史为准,是最好不过的了。
而朱标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准了,你去拟旨。”
朱元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橘子。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眼睛里写满了阴郁。
走过那片泥地时,深深的脚印似乎就映衬出了朱元璋此刻内心的沉重。
“父皇。”朱标站起来。
朱元璋摆摆手,“坐着吧,甭站起来。陈则武不是外人,你见过有多少饭桌上老子来了儿子还起来的。反正咱小时候不这样,咱爹来了。咱吃咱的,不管他。”
朱元璋没有坐着,挺直的站在陈则武面前,“咱好像有日子没见你了,瘦了。”
陈则武翻了翻白眼,前几天两人刚刚见过。那时候,陈则武还因为没得了封赏,心里头不痛快呢。
“太上皇还惦记着臣,臣这心里头,就像吃了蜜一般。”
“油嘴滑舌,坐下吧。”朱元璋嘟囔一声。
年纪有些大了,朱元璋动作很慢。他抬起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陈则武瞧见,赶忙扶住,朱元璋这才慢慢坐下。
朱元璋坐稳了。陈则武才坐在冰凉的石凳上。
“这尚膳监的人都该死,做的菜,不放半点油腥,咱又不是出家的和尚。全都撤了,让尚食重新做。”
后头的宫人们,连忙上前,准备撤盘子。
朱元璋又用手挡住,“罢了,甭撤了。”然后,往嘴里塞了一口青菜,边吃边说,“你娘啊,就管着咱。咱吃饭想多点油腥,她也管着。”
又有些傲然,“不过,你看这宫里头,被她管的那是井井有条。有她在,咱这个家就差不了。”
陈则武也塞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没有半点的咸味。
也难怪朱元璋会发脾气,这样的菜,下酒都觉得无味。不过,这是马皇后定下的规矩。全天下,能治得住朱元璋的,恐怕只有马皇后了。